建康。
瑯琊王府的西錄依舊車水馬龍。
府內,司馬元顯、張法順、王誕、王謐等一干新貴分席而坐。
而司馬元顯面前的桌幾上,擺著一道請封的文疏,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劉裕,第二位才是劉道規,后面跟著的是劉宣之、劉襲、劉懷肅、劉涓子等人。
清一色全都是姓劉的。
劉牢之再次擊退了妖賊,讓司馬元顯松了口氣,不過他現在也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不得不更倚重彭城劉氏。
不是他不想改變這種局面,而是所有的努力都失敗了。
征召“樂屬”,充實建康,引發了天師道之亂。
培養謝琰、高雅之,一敗涂地……
“劉牢之素無大志,世子不必多慮,荊州西府咄咄逼人,昨日上表,竟然圖謀揚州刺史之位!”謀士張法順搖動著麈尾,神色優雅。
顧陸朱張,此人正是東吳四大姓之一,投入司馬元顯麾下后,權傾一時,協助司馬元顯聚斂錢財,比跟著撈了不少好處。
一旁的王誕道:“劉牢之,一犬也,只需為給他幾根骨頭,自會搖尾乞憐,而桓玄則是虎狼之徒,野心勃勃,此人得志,必效其父桓溫。”
此人是王導的曾孫,王珣王謐的侄兒,只比司馬元顯大三歲,一起長大,情同手足。
司馬元顯嘆了一聲,“桓玄已然得志,為之奈何?”
張法順道:“今妖賊已退,當調北府諸軍回防建康,殺桓謙、桓石生,昭告天下,歷數桓玄妄興刀兵之罪,趁桓玄大而不強,一鼓作氣,直擊荊州!”
桓玄滅了殷仲堪和楊佺期,聲勢大振,但還未完全整合內部。
這個時候若是集中北府精銳,攜擊退妖賊的勝勢,配之以朝廷詔令天下大義,桓玄將很難招架。
這是司馬家唯一的一次機會。
眼下形勢,是個人都知道,桓家和司馬家遲早有一場大戰,兩家結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前幾年桓玄還遭到了司馬道子的羞辱。
但其中的風險也非常大。
妖賊只是被擊退了,并非覆滅,北面慕容垂屯兵邊境,虎視眈眈。
如果戰事不利,司馬元顯到手的一切都將煙消云散,“我豈是桓玄那種賭徒,天下大事也絕不能賭,桓謙、桓石生父輩為國死戰,有功于社稷,若是擅殺,定令天下人心寒,再者,劉牢之若是滅了桓玄,試問諸位何以封賞?莫要忘了,此人當初背叛王恭,不足為信,將天下大事押在他身上,乃是自取滅亡。”
張法順和王誕無法反駁。
朝廷能給劉牢之好處,桓玄也能給,甚至還能給的更多。
劉牢之崛起了,對司馬家同樣不是什么好事,這會給天下寒門庶族造成一種能撼動高門地位的錯覺。
無數人爭流向上,晉室八十年的權力格局就會被顛覆。
所以在司馬元顯眼中,維持眼下格局最為穩妥。
“世子英明睿智,深謀遠慮,不過眼下擊退妖賊,當重重封賞有功將士,以收軍心。”王謐斜躺在憑幾上,懶洋洋的摩梭著玉如意。
張法順卻急忙勸阻,“可以重賞,卻不能重封,不然彭城劉氏尾大不掉,難以制衡,劉牢之胸無大志,然彭城劉氏未必!”
王誕也輕蔑道:“為朝廷賣命本就是他們分內之事,一群賤小草莽,不能喂的太飽,否則以后不愿繼續為朝廷賣命。”
司馬元顯也沒太在意,寒門庶族升的太快,的確不是什么好事,士族高門對待寒門庶族一向吝嗇,對下面的士卒,更沒放在眼里。
這份請功的奏疏上,全是姓劉的,司馬元顯不忌憚都不行,“就按茂世之言去辦吧。”
王謐望了望自己的這個侄兒,低聲一嘆,不再言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