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
十幾萬兵馬云集,旌旗鋪天蓋地,戰馬如同潮水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些兵馬不是泗西岸、北岸的烏合之眾可比,是跟隨慕容垂南征北戰的精銳,也是燕國的精華。
連續滅亡兩個國家,燕軍如日中天,軍容之盛十年罕見。
“有此雄兵,拓跋小兒何足道哉!”太子慕容寶一身金甲。
今年的他已經四十一,卻并未見歲月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跡,相貌堂堂,威武不凡,從相貌和氣度上看,幾乎繼承了慕容垂所有的優點。
躺在虎皮軟榻上的慕容垂卻斜了他一眼,想說什么,但出口的卻是一陣咳嗽聲。
在燕國君臣眼中,這場仗怎么打都是贏。
所以從上到下都彌漫著一股必勝的氣勢。
這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出現嗯:“臣以為不可出兵,魏與燕世為婚姻,彼有內難,燕實存之,其施德厚矣,結好已久。昔日陛下求其馬而不得,羈押其弟,過在我國,奈何興兵擊之!名不正則言不順,拓跋涉圭沈勇有謀,幼歷艱難,兵精馬強,未易輕也。皇太子富於春秋,志果氣銳,今委之專任,必生輕敵之心,萬一諸事不順,悔之晚矣!”
散騎常侍高湖出列急諫。
此人也是渤海高氏出身,以忠直著稱。
當初拓跋珪滅亡匈奴鐵弗部,掠牛羊馬百萬計,實力大增,便生出問鼎中原之志,派堂兄拓跋儀前往中山探聽虛實。
被慕容垂看破心思,斥責了一頓,慕容寶、慕容麟向魏國索要牛馬,魏國不給,便強行扣留了魏國宗室使臣拓跋觚,兩國因此斷交。
高湖勸諫的舉動是對的,此時的燕國連年征戰,師老兵疲,民生凋敝,外強中干,急需休養生息。
但錯在不該拿扣押拓跋觚說事,得罪了太多人。
“大軍出征,你先傷士氣,是何居心?”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慕容寶臉面有些掛不住。
“臣肺腑之言,陛下連年征戰,府庫空虛,連冬衣都湊出不來,何以為戰?”高湖梗著脖子,毫不畏懼。
“笑話,現在是五月,我十萬精銳齊出,如湯潑雪,拓跋小兒觸之即潰,何須冬衣?”慕容寶跟在慕容垂后面打了這么多場勝仗,極為自負。
“行軍打仗非同兒戲,若天寒前不勝,敢問太子將奈之何?”
“你——”慕容寶滿腔豪情,頓時被澆滅大半,不僅怒從心起。
以前滅翟魏、西燕,都經過了長期的對峙,然后慕容垂忽然出手,雷霆一擊,快速擊滅對方。
但這一次,是慕容寶和慕容麟一再鼓動,慕容垂方才點頭同意。
國中軍械物資都沒完全備好。
“兵者國之大事也不可不察,十萬人馬出征,每日糧草消耗數以百萬計,且我軍長途奔襲,如若不勝,陛下幾十年威信毀于一旦,愿陛下深圖之!”
“大膽!”慕容垂臉上也掛不住了,“朕自起兵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麾下將士皆百戰精銳,難道還奈何不了拓跋小兒嗎?”
幾十年的聲威,一朝爆發,攝人心魄。
周圍甲士、將領全都半跪于地,看都不敢看慕容垂一眼。
“臣沒有一字虛言,皆為陛下著想。”高湖臉皮發顫,但還是直挺挺的站著,直面慕容垂的虎威。
“不如斬了此賊祭旗!”慕容麟在旁陰惻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