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一年多,桓玄就裝不下去了?”劉道規讀著從建康、姑孰送來的密報,忍不住笑了起來。
桓偉病死,桓玄脫下喪服,就開始游獵享樂,江左之人無不側目。
桓溫早死,桓偉撐著桓家。
長兄如父,桓玄卻連最基本的禮數都沒盡到。
兩漢魏晉,重視孝道,連司馬家都知道以孝治國,桓玄卻毫不在乎。
桓偉身居使持節、都督荊益寧秦梁五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領南蠻校尉、荊州刺史、西昌侯,相當于西府都督,是桓玄在地方上的有力支持者。
這么多年沒什么功勞,但名聲尚可,鎮守西府,規規矩矩,沒出什么亂子。
他死了,桓家就只剩下桓謙一人,其他桓氏子弟爛泥扶不上墻。
劉穆之看完密報后道:“晉室之積弊,連謝安都無可奈何,何況一桓玄?此人既無德行,亦無重功,難以持久,眼下他不動尚可,一動就會出錯。”
“他怎么可能不動?當了楚公,就要當楚王,乃至篡位,這條路一旦走上去,便不能回頭。”
“都督只需靜觀其變!”
劉穆之話剛落音,沈慶之就在堂外稟報道:“都督,魏國使者!”
“魏國?必然是北面將有大事。”劉穆之詫異。
“傳。”
片刻之后,魏國使者至。
這一次不是崔宏,而是一個白面書生。
拓跋珪遷都平城后,立即登基稱帝,國號魏,令朝野皆束發加帽。
效法中原,任命刺史、太守等,立尚書諸曹,置五經博士,增加國子太學生員共三千人,并命郡縣大索書籍,匯集平城。
下令諸部分土定居,編戶為民,耕種土地。
廢除了諸多后燕暴政,免賦賑災、撫恤孤寡、崇尚節儉、大興儒學,讓北方大地重新煥發生機。
“前年都督與姚興鏖戰洛陽,今我主欲取河東,將軍何不趁機收復弘農、南陽?”
秦國在姚興的治理下,也頗為強盛,前年雖然沒有攻占洛陽,卻拿下了襄城、弘農、南陽諸郡,將手伸到了中原。
回到關中后擊敗乞伏乾歸,逼其歸降。
次年,圍攻后涼,涼王呂隆被逼請降,而其時西涼李皓、南涼禿發利鹿孤及北涼沮渠蒙遜都向姚秦朝貢,秦國力大盛,威服關中及秦隴,雄霸一方。
一山不容二虎,拓跋珪必然要與姚興碰一碰。
河東直抵并州,北面就是晉陽,東面是上黨。
不僅是一塊戰略要地,還是北方最富庶的地區之一。
安邑的兩塊的鹽池,從春秋時便是天然的聚寶盆。
這么一大塊肥肉擺在拓跋珪面前,他怎么可能不動心?
“我怎么聽說你們與秦國是盟友?”劉道規似笑非笑。
“此一時彼一時也,我主獻馬一千匹請求聯姻,秦主不允,還扣留了我國使者賀狄干,此奇恥大辱也!都督也是血性男兒,此仇焉能不報?”
這使者也是一副伶牙俐齒。
劉穆之笑道:“當年貴國攻打燕國,也是以扣押使者為名……”
拓跋珪進攻燕國最大的借口便是扣押了拓跋觚。
一次也就罷了,幾次都是這般,難免不讓人遐想。
使者干笑兩聲,“如今天下四分,我不攻秦,秦必攻我,我主已經遣使南下,約楚公一同北伐,在下此來,是特意知會都督一聲,以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誤會。”
劉道規頓時明白了魏國的心思,自己不過是淮泗都督,根本不夠格上桌。
拓跋珪先知會自己,又去聯絡桓玄,明顯是在挑事。
桓玄現在差的就是戰功,如果能收復南陽、弘農、襄城,擊破秦軍,也算是一件大功。
讓他有資格更進一步,魏國也能近距離觀察晉軍戰力……
南國以北伐篡位的套路,現在弄得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魏國這么一撩撥,桓玄一定會北上。
如果敗了,南國的虛弱就暴露在魏國面前。
可以說這是一場預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