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帶進來,竟是何無忌,后面還跟著三個膀大腰圓的隨從。
天氣雖寒,他卻依舊腰桿挺直,器宇軒昂,英氣不凡,進門之后一句廢話都沒有,“晉德已衰,楚德將興,楚王遣在下前來,特來詢問都督之意若何。”
劉道規心中一樂,桓玄要篡位,還派人來問自己,派的還是何無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沒入建康之前,水準還在,擊敗殷仲堪、楊佺期,果斷出兵順江而下,占據主動,策反劉牢之,兵不血刃拿下建康。
稱王之后,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高珣臉色有些低沉,“元帝南渡,雖未中興,但這么多年,收容北方流民,保全社稷,雖無建樹,志氣猶存,敢問楚王何德之有?”
劉道規望了他一眼。
何無忌笑道:“平定司馬元顯、劉牢之,豈曰無功?平定庾仄之亂,穩定江左,使江左百姓安居樂業,豈曰無德?”
南面的庾仄在襄陽鬧得大,但并未引起江左震動,也沒得到士族的支持,三下五除二便被馮該和桓石康平定了。
桓玄大肆宣傳,借此事掩蓋北伐無功而返的窘境。
其黨羽還弄出各種祥瑞,不是漢水里面玄武出世,便是江陵城外鳳凰降生,傳的有鼻子有眼,整個江左百姓都在議論紛紛。
這年頭玄學大興,有的是人信這個,不然天師道也不會死灰復燃。
高珣還要爭辯,劉道規揮手制止了他,“足下以為如何?”
桓玄現在篡位時機正好,劉道規被牽制在北面,慕容德也無暇南顧,西面的姚興剛剛經歷柴壁慘敗,四萬精銳覆滅,沒個四五年很難恢復。
錯過這個機會,以后形勢更復雜。
何無忌眼神左右掃了一下,意味深長道:“建武將軍有言:乘運禪代,有何不可。”
“哦,兄長真這么說?”劉道規詫異不是劉裕會贊成桓玄稱帝,而是何無忌將劉裕抬出來。
他跟兄長劉裕的關系不一般,東海何氏也屬于淮泗武人的一支。
“建武將軍還說,天命無常,順勢而為。”
如果之前還是遮遮掩掩,那么這句話明顯就是說給自己聽的。
也就是說何無忌是在為兄長劉裕帶話。
劉道規迅速心領神會,“足下有心了,亦某之見,楚王登基,乃是大勢所趨!”
無論劉道規承不承認,桓玄篡位,勢在必行。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當了楚王,不當皇帝,無法跟追隨他的人交代。
說是來詢問意見,實則是來打個招呼,讓劉道規不要妄動。
而現在的劉道規的確動不了,拓跋珪的十幾萬人馬還在鄴城、黎陽、滑臺一線,壓力巨大,無法抽身。
“都督果然英明!”何無忌拱手一禮。
劉道規道:“來人,設宴款待使者。”
何無忌旁邊一人拱手道:“都督好意心領了,然則楚王在建康靜候佳音,遷延不得。”
何無忌也道:“后會有期,事成之后,再與都督暢飲之!”
“那就這么說定了!”劉道規點頭。
何無忌瀟灑轉身離去。
高珣道:“都督如今北伐鄴城,懷天下人望,何必附庸于桓氏,此人登基之后,必定還會針對彭城。”
劉道規反問:“高兄……莫非覺得司馬家還能延續國祚?”
高珣垂下目光,伸手烤火,“司馬氏固然衰亡,然則桓氏亦非善類。”
劉道規道:“晉祚衰亡,亦是天下大勢,桓玄稱帝之后,掌控不了局面,必為天下下人所厭,他不稱帝,還能茍且幾年,一旦稱帝,必天怒人怨,皇帝不是那么好當的。”
別人稱王,都會免除賦稅,大赦天下,桓玄稱王以來,非但沒有任何德政,還大興土木,大講排場,政令繁瑣,又朝令夕改,官吏無所適從,百姓疲苦,朝野勞瘁。
士族門閥比以往更貪婪,明目張膽的侵占土地。
投奔桓玄的刁逵,成了西中郎將、豫州刺史。
連桓玄的謀主卞范之都大肆營造府第,居功自傲,子弟們傲慢無禮,橫行無忌。
比起桓溫的庚戌土斷,打壓士族豪強,簡直有天壤之別,桓玄根本掌控不了局面。
“此乃驕兵之計也,自古篡位都是極兇險之事,桓玄驕奢淫逸,非成事之人,必敗無疑!”
說實話,劉道規等的就是桓玄邁出這一步。
司馬家被一腳踢下去,朝廷的大義名分煙消云散,寒門庶族身上的枷鎖也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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