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為何還不攻打洛陽!”作為一員猛將,吳甫之一直對自己沒有成為西府四虎將而耿耿于懷。
當年也追隨桓沖激戰襄陽,身中三矟而不退,一場大戰,手刃胡虜三十二人,平滅殷仲堪、楊佺期、司馬尚之幾戰中,吳甫之亦身先士卒,表現突出。
劉道規四萬人馬擊退六萬魏軍精銳,讓他覺得魏軍不過如此。
如今拓跋珪既然退了,正是進兵洛陽的好機會。
拿下洛陽,非但能加官進爵,還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這對寒門出身的將領們而言,誘惑太大了。
不僅是吳甫之,西府其他將士也有同樣的心思。
桓修頓兵于宛城多時,已經引起下面士卒的不滿,畢竟他們接到的軍令是收復洛陽。
不過桓修眼皮一抬,連話都不屑于說一句,身邊的司馬刁弘道:“洛陽有山川之險,拓跋儀長孫肥在伊闕屯集重兵,若是強攻,必傷亡慘重。”
此人出身京口刁氏,桓玄篡位后,刁氏一族投奔桓玄,得到了重用。
吳甫之望了一眼劉裕,“虎牢關在前將軍手上,只需通傳一聲,放我等過去,”
如果是攻打魏國,收復洛陽,劉道規必然同意。
這能減輕兗州的壓力。
桓修笑了一聲,“吳將軍真勇將也,左將軍意下如何?”
要經過虎牢,還是要看劉裕的面子。
“收復洛陽乃是義舉,陛下新進登基,正需軍功穩定人心,洛陽中夏故都,人心所向,宜早不宜遲,魏軍新得洛陽,人心未定,又有枋頭之敗,士氣低迷,末將愿令八千北府精銳為前鋒,不破洛陽,提頭來見!”劉裕一臉的忠心耿耿。
他要經過虎牢關,毛德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攔阻的。
八千北府軍只要進入洛中,對付拓跋儀的幾萬魏軍,勝算非常大。
但八千北府精銳非同小可。
人馬給他了,到時候打誰還不一定。
桓修目光一閃,“左將軍真乃國之干城,有此良將,何愁洛陽不能收復?八千北府軍之事,容后再慮,傳令全軍,先至許昌,再圖虎牢!左將軍可愿為先鋒?”
堂中氣氛頓時轉冷,左右甲士全都虎視眈眈。
每次議事或者出行,只要有劉裕在,桓修身邊都帶著十幾名甲士。
要借道虎牢,其實根本不需要經過許昌,直接北上襄城,入陽翟,走滎陽更近一些,而他之所以繞這么遠的路,顯然不是真的要去攻打洛陽。
如今劉道規正在濟北與慕容德對壘,豫州兵力空虛。
許昌自曹魏以來便是中原重鎮,這些年經營的不錯,潁水兩岸良田萬頃,還有四五千戶人口,早就讓桓修眼紅不已。
荒田無人問,一耕有人爭。
以前許昌荒廢時,沒人想過經營此地,如今略有生機,立即有人動了心思。
桓氏幾兄弟的貪婪,比王謝庾殷更甚,江左民怨沸騰,一半原因在他們身上。
拿下許昌,比強攻幾萬魏軍鎮守的洛陽容易多了。
回去也好跟桓玄交代。
對付胡虜,桓修沒把握,也沒這個膽量,但沖自己人捅刀子,熟門熟路。
“末將領命!”劉裕掃了一眼殺氣騰騰的甲士,嘴角卻露出一抹笑意。
桓修十分滿意,“收復洛陽就全靠左將軍了,這一戰若勝,我向陛下保舉爾為北府都督!”
“謝大將軍!”劉裕拱手一禮,抬頭挺胸的轉身走出。
桓修望著劉裕的背影,臉上也浮起冷笑。
吳甫之低聲道:“劉裕這些時日編織了大批芒鞋,不知何意。”
“芒鞋?”桓修穿的都是皮履,對這種芒莖外皮編制的鞋沒有任何印象,“哼,織履販席之徒爾!”
話一出口,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劉家的另外一位,當年也是織履販席之徒……
“此事劉裕向我報備過,說是軍中士卒無鞋,自請編織草鞋。”刁弘身為軍中司馬,掌管軍中物資。
但凡是北府軍,吃穿用度和軍械,都比西府軍差了不止一籌。
劉裕所部更是區別對待,連軍械都是一些三流貨色。
“這等小事以后就不要疑神疑鬼的了,別忘了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哈哈哈……”桓修大聲嘲笑起來。
在場之人不是士族出身,就是桓氏家奴,對出身市井寒門的劉裕帶著天然的歧視。
所以也就沒放在心里。
吳甫之總感覺哪里不對,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劉裕……龍行虎步,非久居人下之人,大將軍令其領兵,豈不縱虎歸山?”
桓修冷笑道:“他若不領命,便是違抗軍令,汝可借軍法斬之,與汝一萬精銳,緊隨其后,騙開許昌大門后,亦無需多問,直接出手,一個不留,提劉裕首級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