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重復了一遍,眉頭微蹙。他看向哈斯克那張興奮的臉,沉默了片刻。
帳篷里只剩下爐火的噼啪聲和外面隱約的風嘯,他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隱藏,那沉重的秘密壓得他夠久了。
“哈斯克。”
勞倫斯的聲音低沉而嚴肅。
“我很感激你的信任,但……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我并非普通的米尼西亞難民,我是勞倫斯達內爾,米尼西亞的男爵,曾經是米尼西亞的一名騎士。”
他艱難地說出最后幾個字,目光緊盯著哈斯克,等待對方的震驚、警惕,甚至可能的憤怒。
他不想連累這位在苦難中結交的朋友。
“我的身份是個麻煩,我不能參加你的旗軍,這會連累你,甚至整個百人隊。”
出乎勞倫斯意料的是,哈斯克并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或緊張。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洪亮的、幾乎要掀翻帳篷頂的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用力拍打著勞倫斯的肩膀。
“哈哈哈!男爵大人,我的達內爾老兄!”
哈斯克邊笑邊喘氣。
“你以為這是什么秘密你以為我們都是瞎子嗎
你看看你自己,站姿、走路的樣子、手上的老繭,那是握劍和韁繩磨出來的,不是刨地!
還有你說話做事那股子講究勁兒,還有你老婆那身手……”
他朝正在安靜攪動湯罐的男爵夫人努努嘴。
“營地里誰不知道你是位落難的貴族老爺大家只是不說破罷了……你以為殿下不知道他當然知道,但他不在乎!”
至于為什么克里斯王子會知道,且哈斯克知道前者不在乎,這就是一個秘密了……哈斯克舉報了勞倫斯一家子,還以為能夠得到賞賜呢。
勞倫斯徹底怔住了。他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像個真正的落魄流民一樣生活,小心翼翼地抹去所有過去的痕跡。
原來,在那些深綠色制服、臂繡黑底雙頭鷹的士兵眼中,在那些觀察入微的難民鄰居眼中,他就像黑夜里的螢火蟲一樣顯眼。
克里斯王子……竟然知道而且不在意
哈斯克收住笑聲,眼神變得認真而熱切。
“聽著,殿下說了,他只在乎一件事,你能不能打仗,能不能幫他管好兵。
什么過去的爵位、效忠誰,在殿下這里,只要現在肯為他效力,那就是可用之人,旗軍,藍旗軍,徽記是藍色彎刀,就是給咱們這些米尼西亞人一個重新拿起刀槍、為自己掙前程的機會!”
勞倫斯暗地里撇了撇嘴,你這個巴格尼亞的雇傭兵老油條,你和我說什么“咱們這些米尼西亞人”
哈斯克不知道勞倫斯心里的想法,也沒有注意后者的小動作,他湊得更近,聲音里充滿了誘惑。
“知道當上這個副百夫長意味著什么嗎殿下說了,一個旗軍的百人隊,會分到一大片土地!就在我們奪回來的、或者新開拓的地方!
百夫長和副百夫長是管理者,能拿走土地上三分之一的產出,剩下三分之二,分給手下的士兵,這就是他們的軍餉!
土地自有佃農去耕種,裝備由上面的軍務部老爺配發,我們只需要專心訓練,磨利刀鋒,履行對殿下的軍事義務,這可比你在這兒領配給強百倍!
要是你干著覺得沒意思,不想干了,也能退出,只是退出旗軍后,那軍田的土地產出就沒你的份了,要是你不退出,那就可以拿一輩子,老了打不動了,還能讓兒子頂替崗位。”
勞倫斯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土地……管理者……三分之一的產出……士兵的軍餉……佃農耕作……
世襲制度,這模式……這不正是貴族采邑制度的變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