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是王后,國王是國王,克里斯是巴格尼亞人的國王,怎么能是咱們的國王?
你這是忘本,是背叛!”
“背叛?”
那個精明工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已久的怨氣。
“誰先背叛了誰?是咱們想離開故土給巴格尼亞人干活嗎?
是咱們的國王和軍隊先拋棄了咱們,拋棄了整個蘇瓦諾,拋棄了東部海岸!!!
要不是巴格尼亞人打過來,咱們現在要么是蛇人的口糧,要么還在哪個山洞里啃樹皮,老約翰,你說當米尼西亞人好,好在哪里?
是稅更重?還是死得更快?”
“你……”
老約翰氣得說不出話。
“我覺得皮特說得有道理。”
小湯姆的聲音怯怯地響起,但明顯被說服了。
“當巴格尼亞人,至少克里斯陛下管咱們死活,他會派軍隊保護保護我們,讓我們有飯吃,有活干。
米尼西亞?米尼西亞給過我們什么?除了收稅的時候……”
爭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木勺刮碗底和咀嚼食物的聲音。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迷茫,痛苦,卻又被現實利益沖擊得搖搖欲墜的認同感。
阿托斯僵硬地坐在原地,手里的面包仿佛有千斤重。
工人們的每一句話,都像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在他最敏感,最痛苦的神經上。
尤其是那個叫皮特的中年工人的話……
“誰先背叛了誰?”
這句話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
他下意識地想去摸腰間的劍柄,卻只摸到了粗糙的木碗邊緣。
他低頭看著碗里豐盛的燉菜,那幾塊燉得軟爛的肉塊,此刻卻顯得如此刺眼。
是啊,巴格尼亞人給了他們活命的機會,給了他們安全和溫飽。
而米尼西亞……米尼西亞只給了他們絕望和被遺忘。
遠處,一個抱著孩子的米尼西亞女人正笑著和一個巴格尼亞士兵說著什么,士兵遞給她一小塊糖果,讓孩子高興得在女人懷中翻滾。
這一幕,在夕陽下顯得那么和諧,可是這畫面卻像重錘一樣砸在阿托斯的心上。
他猛地低下頭,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機械地咀嚼著。
他曾經為之浴血奮戰,引以為傲的米尼西亞身份,在殘酷的現實和眼前溫飽的對比下,似乎只剩下一個空洞的符號,一個帶來無盡苦澀的枷鎖。
而那個飄揚在營地上空的雙頭鷹旗幟,以及旗幟所代表的那個強大,冷酷卻又有效的克里斯陛下,正以一種無可辯駁的,物質的方式,侵蝕著他們這些流亡者最后的精神家園。
阿托斯沉默地咽下食物,胃里沉甸甸的,心卻像被挖空了一塊。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爭吵后陷入沉默的工人們,投向營地中央那面在晚風中獵獵作響的巴格尼亞軍旗。
夕陽的金光為它鑲上金邊,卻照不進阿托斯眼中那片冰冷的,被背叛的黑暗。
他曾經是守護者,如今卻連自己守護的身份都變得模糊不清,在這片被異國炮火和異國糧食籠罩的土地上,他該何去何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