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瞅見平兒,故裝未看見。
趁著說話的功夫,想到平兒的神色,大概是與二嫂子有關,此事說來復雜,總不能讓平姑娘誤會自己。
想通其中關節,探春說完話,才看向平兒,露出欣喜的笑容。
又向別的人笑罵道:“平兒姑娘來了,你們如何連這點眼力見也沒有,還不給客人搬來椅子,難為剛才說了許多話,卻是一個字未聽進去不成?。”
眾人動了起來,一人一口平姑娘。
反倒是平兒變得不好意思了起來,心里越發謹慎。
說起來,二奶奶也曾經告訴過自己,府里的幾位姑娘,倒是三姑娘不顯山不露水,實則厲害的很,卻可惜是個庶女。
隱忍了多年,連自己的親生娘都疏遠得像個陌生人。
但也沒有什么壞的地方,如今再一看,如何了得,府里的人管得服服帖帖,比當初二奶奶管家時又有一番滋味。
不像二奶奶一味的威壓,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勁頭在其中。
平兒領會了探春的厲害,不敢胡亂開口,此時人多眼雜,因笑道:“你們忙你們的,反而是我的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探春指向平兒,笑道:“并不是,你來的正好,我有件事問你。”
平兒好奇道:“什么事?”
探春沒有直接說,此時有人搬來椅子,探春上前拉著平兒坐下,自己才坐到榻上,兩人隔得近。
“按說你是客人,府里的事不該問你,可你與別人不同,府里上下誰不把你當半個主子,我們幾個姐妹,從小也是平兒姐姐的叫著。”
探春的幾句話,平兒內心感動。
說起來,跟著二奶奶入府的時候,幾位姑娘還小,如今都成大姑娘了。
“三姑娘說的是,我們又何必生分。”
平兒笑道。
聞言,探春嘴角含笑,薄粉敷面,窈窕神女顏,平兒呆了呆。
安靜了剎那。
探春也不繞彎子,單刀直入。
“府里有一舊事,咱們姐妹每月有二兩月例銀子,丫頭們另有份例。前兒又有人來回,說咱們每月用的頭油脂粉,竟要每人再支二兩?這和學里那八兩銀子一樣,層層疊疊,錢雖不多,名目繁雜,看著就不妥帖。原來是二嫂子在管,其中難道有什么講究?我本是想管,又怕有我不知道的事,胡亂管的話,惹了錯事出來。”
平兒松了口氣。
三姑娘沒說二奶奶辦錯了,只說其中有講究,可見其做事穩妥。
既是此事,平兒抿嘴一笑,眼底卻帶著了然。
“這有個原故,姑娘們所用的這些東西,自然是該有分例。每月買辦買了,令女人們各房交與我們收管,不過預備姑娘們使用就罷了,沒有一個我們天天各人拿著錢找人買頭油又是脂粉去的理。
所以外頭買辦總領了去,按月使女人按房交與我們的。
姑娘們的每月這二兩,原不是為買這些的,原為的是一時當家的奶奶太太或不在,或不得閑,姑娘們偶然一時可巧要幾個錢使,省得找人去。
這是恐怕姑娘們受委屈,可知這個錢并不是買這個才有的。如今我冷眼看著,各房里的我們的姊妹都是先拿錢買這些東西的,竟有一半。
我就疑惑,不是買辦脫了空,遲些日子,就是買的不是正經貨,弄些使不得的東西來搪塞。”
探春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有了平兒的解釋,探春冷笑道:“脫空倒不敢,只是十回有八回要遲。催得急了,就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弄些劣等貨色來,掛個名兒罷了,實際用不得,還得自己掏錢另買。非得使喚自己奶媽的兄弟、或是哥哥嫂子家的兒子去買,才得些正經能用的。若用了官中的人,送來的還是那路貨!真不知他們使的什么手段,莫非專收那鋪子里賣不掉的陳貨爛底子,單來糊弄我們不成?”
按說自己不是府里人了,只不過平兒有些恨府里人太過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