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算了吧。”儒生善意的回答讓丁白纓心下稍慰。但她還是直言回絕了這一邀約。她可沒有忘記自己的雇主還有要事相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強留了。女俠自便。”
“別過。”丁白纓拜別。
“別過。”朱常洛點頭回應。
離開酒肆之后,丁白纓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那家店里有廠衛?”張詩芮終于開口說話了。
“應該是。一至三樓都有。”丁白纓點點頭。“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竟然覺得那些兵丁眼含殺氣,只要我稍有動作他們就會撲上來把我撕碎。”
“殺氣?你又沒說什么不對的話。”張詩芮看向臨臺酒肆三樓,發現那個中年儒生正倚靠著的欄桿眺望她們。“他在看你。”
“他看我干什么?”丁白纓聞言抬頭,正好和儒生對上了視線。丁白纓下意識地將腦袋撇開,但旋即又抬臂拱手道別。
在漫長的道路盡頭,臨臺酒肆的影子已經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被一道又一道的街角和彎曲的路段吞噬。再轉過彎就徹底看不見哪棟三層的小樓了。這時,丁白纓再次回過頭,卻未能捕捉到那儒雅舉子的蹤影。她輕輕地笑了笑,暗自搖頭,自我解嘲道:秦良玉嗎?或許前去遼東殺敵報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興許在獻俘論功的時候,還能得到皇上的召見呢。
一度陷入迷茫,不知當何處去的丁白纓似乎找到了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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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朱常洛領著朱由校繼續游覽北京城。
紫禁城外的京師和小四百年后的北京完全不是一個樣子。這里沒有記憶中的高樓,鱗次櫛比的房屋幾乎都是單層的瓦房。天上下著小雪,但地上新積的雪白卻無法掩蓋土路的黃灰。多數道路兩側都有用來排雨走水的溝渠,但越是遠離皇城壅塞段落就越多。
不時能見到打掃街面的役吏,但人遺馬糞依舊常見。在某個街口,朱常洛甚至看見了一個貼著墻根排水的壯漢。
他心想:怪不得稍有地位的人都不愿意自己走路,要在路上中獎踩金,那還真是有辱斯文。
下午申時正刻,鐘聲敲響。
徐光啟在堂內眾官員驚愕的注視下,撐著椅子的扶手站起身宣布:“今日散衙。”
這簡直是破天荒了。要知道,自徐禮部主理部務,本部衙門就沒在正點散過衙。不到黃昏日暮,徐大人是決計不肯走的。
徐光啟沒有理會官員們驚訝,而是徑直走向徐府的轎子。
禮部緊靠著大明門,和貢院之間很有一段路要走。所以差不多三刻鐘后,載著徐光啟的四抬轎才到地方。
“部堂大人,到家了。”轎夫挑開轎簾,呼喚道。
徐光啟睜開眼睛,將神志從沉思中抽出來。剛進門,大管家徐簡便迎了上來,說道:“老爺,大西洋國的五位海商已經到了,正在后室偏廳等著呢。”
“這幫人還真是心急的很。”徐光啟的輕哼一聲。
“老爺,不更衣嗎?”徐簡見徐光啟沒有吩咐更衣,所以主動問道。
“就算在家用飯,我和那群洋夷野商也無私可言。”徐光啟雖然受洗入教,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愿意和海外的洋商們走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