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去曹提督那里復命吧。”唐衷嘴上嫌棄,但眼神里多的還是欣慰。“干爹看著你有些煩了。”
張言上剛離開沒多久,一個本不該在這個時候來到廉材房的人走了進來。
“魏祖宗!”唐衷三兩步走到魏朝跟前深鞠一躬。“主子今天這么早就歇了?”
“沒有。他老人家還忙著呢。”魏朝走到空著的主座上,抽開椅子坐了下來。“主子爺叫我回來看看崔東廠怎么樣了。”
“崔祖宗?”聽見這名兒,唐衷的身子抖了兩抖。作為王安的干兒子和新任的廉材房理財,唐衷是知道很多內情的。“要開始了嗎?”
“應該快了。到時候會有很多人來廉材房繳錢,你先預備著,撿幾個聽話又聰明的崽子報上來,到時候我呈給老祖宗。當然你自個兒呈也行。”魏朝點點頭。“主子爺那邊兒還有些外廷的事兒,現在叫崔東廠過去也是在外邊兒跪候著。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所以我就先過來看看今天的賬本兒,再把該蓋的章給蓋了。”
“還是魏祖宗代呈吧。按規矩辦事兒才是正理兒。”
“你就太死板了。”魏朝從唐衷的手上接過經廠特制的新式登記冊,一下子就通過唐衷特地夾在中間的書簽找到了今天的頭一頁。
廉材房目前只在司禮監內部試運行,不僅沒有推廣到整個內廷,而且尚未設置派出機構,所以魏朝只半刻鐘就對著本子完成了銀兩出入的核對。其中最大一筆就是不久前張詩芮送給張言上的三百兩減一百兩。
“成了。你拿回去吧”魏朝將登記冊遞還給唐衷。“這些銀子先留在廉材房,等東廠那邊兒的事情辦完了再按御制新規交到內承運庫去。”
“是。”唐衷沒從魏朝臉上看到特別的表情變化,不由得感到失落。但他也不至于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特別去打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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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高官們喜歡在南薰坊購置產業類似,昭回靖恭坊因為離司禮監近而備受大太監們的青睞。因此像許多一朝得勢的宦官一樣,崔文升在八月初升任秉筆之后不久,就派自己的干兒子在北安門附近的昭回靖恭坊購置了宅子。
和徐光啟需要借“九出十三歸”的印子錢才能勉強在貢院附近置辦房產不同。崔文升在鄭貴妃手下干了小三十年,很有些積蓄,因此他的崔府是全款購置的。
不過,經過西廠的抄家,崔府現在只剩下圣旨恩許容留的家具和基本的生活用具了。
東廠的案子結了之后,被判有罪的中高級官員全部都被抄了家,而崔府則是魏忠賢帶著直屬衛隊親自抄的。魏西廠的抄家術是字面意義上的掘地三尺,抄完之后崔府再沒有一塊完整的土地。
崔文升毫不懷疑,要不是皇上向老祖宗下了明令,要留他一條狗命聽用,魏忠賢還真能在他家里“找到”幾件甲胄。給他定個死罪。
崔文升坐在院子里,看著仍有亂意的蕭索之景不由得心感悲涼。剛兼東廠那會兒,內外兩廷,清流、濁流哪個黨派不過來巴結他。就算清高如東林黨,也會叫些不那么入流的官兒投帖拜會。哪像現在,在家里養了好幾天,愣是一個上門兒的都沒有。
就在崔文升再一次感慨人間冷暖無常之際,他的“大兒子”崔元,匆匆忙忙的跑過來稟報道:“干爹。宮里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