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沒有,今兒有。”知事說道。“如果是奏本就甭排隊了,到那邊兒去登記完你就可以放下東西回去了。如果是題本,不好意思,老老實實地等著。”
“今天怎么這么多人。”
“出這么大事兒,能不多嗎。彈劾的,勸諫的。各司各衙,各黨各派都要說話。今天恐怕又得收幾百封章疏。”知事看向門外,見下一個朝衙門來的人還得再走一會兒就多說了幾句。“這是通政使司的慣例。事兒不多,提奏一起收,事兒多了,那就分開收。”
“我不上題本也不上奏本,我是來復函的。”孫傳庭說道。
“哎喲!都要過年了,還有進京的知縣啊?”知事有些意外。
“.”孫傳庭攤開手聳聳肩。“是你們先發函給我,我才能來這兒復函啊。”
“你收到的函肯定不是我經手的,不然我肯定記得”見下一個人來了,知事便加快了語速。“直接去左通政大人那里,用不著排隊。”
順著知事的引導,孫傳庭很快就來到了左通政的辦公堂廳。
“孫傳庭。孫伯雅。”左通政找到了相應的記錄。“哪兒的人啊?”
孫傳庭知道這是為了自己的確認身份。“山西代州振武衛人,祖籍河南光山。萬歷四十六年鄉試中舉,萬歷四十七年中三甲第四十一名。”
“行了。去吏部報到吧。”左通在文書上蓋好公章,然后將之遞還給孫傳庭。“你去吏部的時候小心說話。”
“大人怎么了?”孫傳庭問道。
左通政捋了捋掛在下巴上的蒼勁白胡,好心地提醒道:“也不知道叫你來北京干什么。反正你來的不巧。昨天錦衣衛在吏部抓了好些人,周部堂現在肯定惱火的很。”
“事情很嚴重嗎?”孫傳庭又問。
“皇上呼來一陣驚雷,但這雨要怎么下,沒人知道。至少我不知道。”看得出來,左通政很喜歡他的胡子。“趕緊去吧,再半個時辰又到飯點兒了。”
“多謝大人提醒。學生知道了。”孫傳庭拱手行禮。
通政使司靠著南薰坊,旁邊是鑾駕庫,要去吏部得走回頭路。
來吏部,孫傳庭立刻就感到一股和通政使司截然相反的蕭索之意。他打起精神,硬著頭皮走進正堂,發現吏部尚書周嘉謨正拿著一支蘸好了墨水的筆,盯著案頭發呆。
得了左通政的提醒,孫傳庭沒有貿然打擾周部堂,而是杵在哪里等周部堂注意到自己。
“唉!”過了好久,周嘉謨才長嘆一口氣。他執筆的右手微垂下,但就在毛尖即將接觸到紙面的時候,周嘉謨又把筆給收了回來。“唉!”周嘉謨想為被抓走的本部官員求情,但寫完格式開頭,就再也憋不出半個字了。
“嗯你誰啊?”看著眼前這個高大魁梧,穿著七品官服的年輕人,周嘉謨立刻就想起了昨天闖進衙門的有著同樣特征的人:難不成又是錦衣衛?
“.”孫傳庭謹記教誨,沒有多話,而是伸手入懷,拿出一本被硬殼包裹的文書。
“你要拿我?”周嘉謨本能地以為年輕人掏了一本駕帖出來。
“部堂大人.”孫傳庭看周部堂驚弓之鳥的樣子,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我奉函進京,通政使司那邊讓我來吏部報到。”
“嗯?這也不是述職的時候啊。”知道不是錦衣衛,周嘉謨松了口氣。他接過文書,打開來看。“孫傳庭,河南永城縣知縣”周嘉謨心亂如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這個七品芝麻官是誰,便起身去尋找最近一個月的案牘。
沒多久,他翻到了。“內閣下的調令?”周嘉謨很是疑惑,因為除非發生大事,否則內閣是不會跳過布政使司直接過問縣一級的事情的。
他接著往后看,隨即便明悟過來。“怪不得,內閣要調你去遼東。”
“三年還沒考滿啊,怎么會調任呢?”孫傳庭從沒請托過,也沒來得及卷入派系斗爭。所以在他的視野里,調任只能是因為考滿。
“我怎么知道。遼東地方的庶務現在歸內閣直管。你來吏部只是走個程序而已。”周嘉謨沒心情和這個七品知縣過多掰扯。他在相應的文書上簽名蓋章,然后把它們堆疊著放到案頭上。“拿走,去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