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收回看向王安的視線,轉而對魏朝說。“魏朝,清場,讓他們都出去。”
等殿內殿外的低級宦官都離開之后,朱常洛才開口:“徐卿,你站起來說話吧。”
“謝陛下。”徐光啟起身,說道:“鄒寺卿的死固然是個悲劇,但若不妥善處置,定會激起更大的變故。”
“撫恤家屬哪里不妥了?”王安問道。
徐光啟朝王安拱手表示善意:“王掌印。鄒寺卿此時在北鎮撫司辭世,無論死因為何,廷議必然大嘩,這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阻滯的。”
“徐部堂的意思是”王安略作思考,問道“.撫恤會適得其反?”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徐光啟點點頭,解釋道:“如果鄒寺卿因為單涉個人的案子而被錦衣衛捕拿,宮里出銀子撫恤自然可以昭示圣上的天德。”
徐光啟觀察著皇上的神色,字斟句酌地說:“但是,鄒寺卿是因為黨案被拿的。仍在任上的東林黨官員,和同情東林黨的候考學子必然會群起討伐錦衣衛。就算鄒寺卿的家人不鬧,他們也一定會鬧。只要稍加引導,矛頭就會被偏轉到紫禁城的方向。宮里如果出面撫恤,就不單是圣德天恩,而是”徐光啟稍改措辭。“.而會被看做服軟了。”
“屆時,政潮會變得更加劇烈!這件事就沒完沒了了!”說完,徐光啟朝皇上深鞠一躬。
朱常洛用右手的指尖敲打左手的指節。他大概猜到了徐光啟想說什么,但還是開口提問:“那徐卿有什么建議嗎?”
“臣以為,目前應該先確定鄒寺卿到底是有罪還是沒罪。”徐光啟委婉地說道:“如果,有罪!即昭告天下將黨案坐實。待定罪之后,圣上再尋機恩赦,昭示圣德。”
朱常洛嘆氣輕笑,喚道。“王安。”
“奴婢在。”王安起身。
“派人去把駱思恭叫來。”朱常洛下令。
“奴婢遵旨。”王安推門出殿,向司禮監的方向走去。
朱常洛又對徐光啟說道:“徐卿,趁現在有空,你去叫那三個洋人過來。一個一個來。”
“臣還有一事需稟明圣上。”徐光啟并未動身,而是撩袍再跪。
“還有事”朱常洛思考片刻,微笑著問。“是劉一燝和你說的事情嗎?”
“是。”徐光啟并不意外。
“既然徐卿愿意,就把你和劉一燝的悄悄話講給朕聽吧。”從徐光啟進入皇城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有人跟著他。不過朱常洛并不知道對話的詳情,也沒什么太大的興趣。
“臣想做東林黨的新領袖!還望圣上恩準。”徐光啟叩首道。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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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著便服的錦衣衛校尉狂奔著躍過北鎮撫司高高的門檻。雪大路滑,校尉剛踏入衙門就摔了一跤,但他甚至不敢喊痛,而是連滾帶爬地裹著一身的積雪進入正堂。
“同知大人!”校尉喊道。
“怎么了!”宛如驚弓之鳥的田爾耕從位置上彈起來,厲聲問道。
“太監.哈.呼!”校尉驟然跑了兩條街,心跳快得跟打鼓似的。“有太監坐著抬輿過來了!穿紅衣服的。”在宮里能穿紅衣服的都是高級宦官。
驚疑間,田爾耕左顧右盼,看誰都像是暗針。“宮里這么快就知道了?”
“大人,大人!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許顯純強裝出的鎮定頓時崩潰了,他跪倒在地,向田爾耕投去祈求的眼神。
“老子叫你別把人給弄死了,你狗日的不聽。現在他們媽的出事了,老子還要給你擦勾子是吧?”田爾耕走上去,一腳將許顯純踹倒。“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