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鴻臚寺的糾儀官是要點名的。但自“一日三朝,各衙皆上”的命令下達后,點名就再也沒了意義。畢竟不能每次都把幾百號人的姓名從上到下拉上一遍。
鼓點緩急交錯,左右門洞逐漸打開。
嗚!氣勢磅礴的號聲響起,這是示意官員們入宮的信號。
號畢之后,文武百官兩列緩行,一路穿過三大殿,一切似乎與往常無二。直到看見站在乾清門臺陛之下的首輔方從哲和次輔葉向高。
百官在殿前的廣場完成整隊之后,以鴻臚寺卿的身份緊隨在劉、韓二人身后的徐光啟快步湊到方從哲身邊,問道:“午朝怎么還是開了?”
“別說暫休午朝平息事端了。我們連皇上的面都沒見著。”方從哲眉頭緊鎖。
“門口的守衛甚至不讓我們通過乾清門!”葉向高的臉色也很難看。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徐光啟輕托下巴,好似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哪怕有個只言片語也好啊,現在這種氣氛,我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葉向高搖搖頭。
大殿的門被人給拉開了,但還沒等百官入殿,便有一個身著大紅色披風,兩手套著白狐皮袖筒的大太監跨過門檻,從大殿里走了出來。寒風成團入殿,撩起太監的披風,使站在前排的人能夠看清披風下的爬肩之蟒。
太監的身側跟著兩個同樣身著紅色大氅的宦官,但只要稍加注意就能發現,這兩名宦官身上的紅色要暗沉一些。
就在一眾低級官員還在猜測此人的身份之時,排頭的高官們已然認出了太監的臉。這是消失了許久,但現已起復的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提督東廠崔文升。
“怎么會是他.”葉向高看著崔文升,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的強烈了。“.往常不都是魏太監嗎?”
最近這段日子,大太監們要么和皇帝一樣一個都不來,要么就是魏朝一個人來。
崔文升出來之后,殿門又重新關上了。這一舉動讓原本還保持著安靜的官員們立刻騷動了起來。
“你們可以回去了。”崔文升平視前方誰也不看。
仿佛是為了讓所有官員都聽清似的,他身后的兩名宦官在崔文升言畢之后,以最洪亮的嗓音又將他的話重復了一遍:“你們可以回去了!”
“完了!”方從哲和葉向高同時看向對方,不約而同地說道。
放官員們進來正常午朝,官員們到后立刻又讓他們回去,這分明就是為了激化矛盾!
果然,百官們一下子就炸開了鍋,抗議之聲此起彼伏。一開始,糾儀官的還能喝止一二,可沒過多久,在建極殿到乾清門之間的空地上縈繞著的,就只剩下風號和喧囂了。
“這究竟是何意啊?皇上呢?”方從哲作為文官領袖,自然是要上前溝通的。
崔文升面沉如水,不為所動,甚至連看都不看方從哲。
這一目中無人之舉立刻就把麇集的數百文官們給激怒了。都察院御史袁化中離得極遠,本是看不見也聽不見這一幕的,但秩序既亂,前方的動靜便如波浪般層層傳遞,很快就入了他的耳。
袁化中撥開身邊的同僚,從隊尾一路奔至隊前,堪堪停在諸位部堂身后。他舉起右手指著崔文升鼻子,高聲罵道:“閹豎!爾安敢如此無禮!”
這一聲叱罵比百官無序的吵嚷和方從哲客氣的詢問要有用得多。瞬間就將崔文升的遠眺拉回到了身邊。他看向袁化中,輕蔑地問道:“你是個什么鳥官?膽敢在本監面前如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