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彈劾錦衣衛“濫施刑訊”“逼殺忠臣”“借搜掠財”的奏疏,如狂風般涌進通政使司,要求嚴懲北鎮撫司乃至整個錦衣衛的呼聲也愈演愈烈。
錦衣衛指揮使司衙門,正堂。
駱思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地聽著手下人匯報。可越是往下聽,他的臉色越是難看。
“夠了!”駱思恭不想再聽下去了。“去把高材剛叫來!”
“是!”傳令的校尉立刻領命朝衙門外跑去。
沒多久,高材剛來了。“卑職高材剛見過掌衛大人!”
“你他媽干的好啊!”即使緩了些時間,駱思恭的火氣還是沒有消下來。
他抓起一封彈章的抄本朝高材剛扔去。可由于扔出的角度不對,八葉的抄本在空中就旋轉著展開了。寫滿了文字的長紙飄扣到高材剛的腦袋上,看起來十分滑稽。不過因為頭圓紙滑,高材剛稍一垂頭,抄本就掉了下來。
“卑職知錯!”高材剛跪了下來。但其實他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他只是已經養成了挨罵先認錯、挨打先抱頭的習慣而已。
“混賬東西,老子給你派個差,讓你盯住田爾耕這條狂犬,但你狗日的比他還瘋,腦子里凈他媽的想著撈錢!”駱思恭罵道。“撿起來看看,火都燒到老子的身上來了!”
高材剛撿起抄本,上面赫然寫著:高材剛者,思恭走狗也.借搜掠財,滋事擾民之事,必出自思恭之授意
言官風聞奏事,不需要證據,說得通就行。
“兄弟們都是按規矩辦事的,沒有打人更沒有殺人,撈點兒錢而已。”高材剛甚至還有些委屈。“一向如此嘛。”
在萬歷朝,這樣的彈劾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因為皇帝根本懶得看,就算當笑話看了,也一定不會做出有害于廠衛的批紅。
“肏!改天換日了!東廠遭了這么大的殃,你狗日腦子里的弦就沒想過要繃一繃嗎?”高材剛是一條好用的狗,所以駱思恭還是想保一保他的。“從今天開始,你停職停俸,回家玩兒你新納小妾的屁股吧!”
“掌衛大人!”高材剛連連叩首,喊道:“我再也不這么干了!”
“現在就給老子滾回去。”駱思恭不耐煩地擺擺手:“等這陣子的風刮過了,你狗日的再尋思著找機會重新做人吧!”
所謂的“找機會”,也就是看上面會不會特意提到要處置高材剛,如果上面不說不提冷處理,那事情高材剛就能“重新做人”。但如果上面明令要革掉高材剛的職,那駱思恭是半個反對的字眼也不會說的。
高材剛走了之后,駱思恭提起筆寫了一封信。不過快到散衙的時候,駱思恭才掐著時辰叫來了駱養性。
“父親,您找我。”駱養性是從來不喊“掌衛大人”的。
“你現在就去崇教坊方府,找首輔方從哲,然后把這封信交給他。”駱思恭左右看了看,在確定周圍已經沒有別人了之后,才將信封掏出來放到桌面上。
“找方首輔?”駱養性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就伸手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