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種死法.”朱常洛閉上眼睛,開始權衡。“你的意思是,掩蓋米靖文的死因?”
“死因其實不需要掩蓋。”王安糾正了一下自己的說法。“米靖文是淹死的。和兩個妓女以及幾個小廝一起在花船上淹死的。尸體應該還存在南京錦衣衛指揮使司衙門。只需要把崔元鑿沉花船的事情刪掉,并改為意外溺亡即可。”
“花船?一條得費不少銀子吧?崔文升殺人還真舍得本錢。”朱常洛沒有立刻置以可否。
“銀子應該米靖文自己出的。”王安回答說。
“什么?”
“米靖文在工部任上的時候就不是什么清官,他一向好玩樂。”米夢裳用事之后,王安對米家進行過一番徹查。
“抄家沒抄干凈?”
“不。”王安猶豫了一下,暗示道。“他是得了恩赦之后才奢侈起來的。”
“米夢裳給他寄錢了。”朱常洛立刻就明白了。
“宮妃給自己家里寄錢或物是常例。主子爺沒問,奴婢也就沒說。”王安低下頭。“不過每一筆出入司禮監都造了冊。”
“朕沒有要你解釋的意思。反正是她的錢。她要怎么花朕也不想管。”朱常洛擺手。把話題又扯了回來:“你為什么想掩蓋謀殺的事實?”
“死因、經過,甚至連尸體停在南京錦衣衛都記了。事情查得這么清楚,明顯是魏忠賢有意而為之的。用西廠的牌子讓南京錦衣衛辦事,南京錦衣衛是不敢不聽的。”王安理了理思路,細細地回答道:“而且米才人供職于西廠,魏忠賢是她名義上的上司,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米靖文在南京。奴婢甚至懷疑,魏忠賢下了明令,就是要放縱崔元殺死米靖文,以挑起米才人和崔文升之間的矛盾。”他一面說,一面調集全部的注意力關注皇上的表情變化。
“你的這個猜測有問題。魏忠賢懷疑崔文升獵殺福王舊黨的時候,崔元已經坐上去南京的船了。”朱常洛贊嘆魏忠賢的高明。“按規矩辦事嘛。”
王安點點頭,但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說:“無論如何。魏忠賢一定知道是米靖文是誰的。他看到這個姓名之后,就應該報司禮監,而不是呆板地把報告遞到稽查局去審,等核驗后無誤后再由稽查局交司禮監。事情要是被擺出來,才人與崔文升必起沖突。”
“崔文升是條能咬人的好狗。只要主子爺牽好繩子,是能用的。”王安緊接著說。
“崔文升確實殺了人。”出乎王安意料的是,朱常洛先是搖搖頭,然后才長嘆一口氣,說道:“放縱崔元的命令是朕下的。”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說的話:那就先這樣吧,不用干涉。
“雖然米靖文活著比死了好,但現在也算是斷得干凈。”王安平日看著像慈祥的老頭兒,但如果皇上要他殺人,他也是絕不會猶豫的。“而且可以再斷的干凈些,也安全。”
“崔文升也是福王舊黨。”朱常洛當然明白王安所謂的“斷”是什么意思。
“這未免過于殘酷了,她這么年輕.”朱常洛自嘲。“.可如果換別人,朕或許不會這么優柔。就像鄒元標一樣。”
“朕想起一句話。”朱常洛舔了舔嘴唇,又喝了一口水,才說道:“只有算計沒有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你們也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吧?”
“主子不是囑咐大殿下給鄒大人平反了嗎?”魏朝適時地插話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