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六人來到乾清門的時候,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魏朝已經站在那里等著了。
崔文升看見他,立刻小跑幾步湊到他的耳邊,小聲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啊?”
魏朝仿佛無意與崔文升耳語,他大聲道:“還能是怎么回事兒,萬歲爺聽了之后,立刻就火了,氣得把手里的筆都摔了。我們廢了好大的勁兒才給萬歲爺把氣捋順咯。”魏朝繞開崔文升,來到三文二武面前,又道:“諸位大人進去之后可得小心著說話,別又把萬歲爺給氣著了。”
“多謝魏秉筆提醒。”雖然都說著同樣的話,但諸官的表情各不相同,法司堂官的臉上有的只是凝重,而駱思恭則是惶然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戲謔。唯有田爾耕像是被魏朝這番話嚇得不輕,抖得跟篩糠似的。
“我就說這一句。走吧,萬歲爺還等著呢。”魏朝轉身,踏步地引著眾人朝南書房去了。
寒風凜凜,既吹走了陰云,也卷走了體溫。室內外溫差巨大,因此眾人跨檻進入南書房后立刻感到被一股暖意包裹了。
“奴婢崔文升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黃克瓚(張問達、何宗彥)叩見吾皇萬歲。”
“臣駱思恭叩見吾皇萬歲。”
“罪罪臣田爾耕叩見吾皇萬歲。”
面圣之時雷打不動的頭一件事就給皇帝行五拜三叩的大禮。等叩完了之后,再由皇帝決定是站是坐,或是繼續跪著。
“給三位大人賜座。”天語綸音遙遙輕誦,聽不出什么情緒。
“謝陛下。”堂官們叩首謝恩,等他們抬起頭才發覺,書房內除了坐著的皇帝和站著的掌印,還有一坐二站的老幼的三人。
黃克瓚老眼微昏,看近處需要叆叇,但遠處卻不需要。他定心凝神,視野清晰后發現自己認識坐在皇帝身邊的女人。他心想:尊者有慍而不顯。皇上是動了真怒,把西廠的三直轄官全給叫來了。
“你就是田爾耕?”朱常洛沒有立刻對坐著的堂官們說話,而是看向了仍舊跪著的田爾耕。
“回回皇上的話,罪臣就.就是田爾耕。”田爾耕這種級別的武官是沒資格上朝的,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新登大寶的皇帝。
“抬頭。”朱常洛沒有動作,只是說話。“魏忠賢,評價一下這張臉。”
“劍眉星目,但眼神卻像一條乞憐的蠢狗。”魏忠賢毫不留情地評價道。
“只是蠢嗎?”站在皇上身側的王安補充諷刺道:“我看不見得吧。”
“田爾耕,把事情說一遍。”朱常洛不著痕跡地瞥了米夢裳一眼。
“是。”田爾耕低眉順眼地跪在那兒,將不久前在刑部大堂上說過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只不過這次,他隱去了對趙南星的辱罵。
“這就是全部了嗎?”魏忠賢這一問既出,立刻就集中了殿內幾乎所有的視線。
“魏廠督,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田爾耕一抖,像是被人看破了秘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