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原本就只剩了三個閣員,現在又走了兩個。于是沈也坐不住。但他剛要站起來,便聽葉向高說道:“內閣不可無人,皇上令沈閣老暫主閣務,沈閣老就留在這兒吧。”
“內閣一心,我又怎么能獨善其身呢。”沈又不傻,要是閣卿堂官都去跪著,就他一個人留在這兒坐著,他的脊梁骨不被人戳斷才有鬼了。沈可以預見,東林黨一跨,就該是“群雄逐鹿”的時代了。
內閣表態之后,周嘉謨率先跟進,接著是三法司的堂官和李汝華。最后,王佐和崔景榮對視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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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云在京師的上空壓了一個早上,到了午時也不見開。城里的官員和黔首都以為老天爺又要降雪了。但沒承想,未時剛至,便有一陣席卷天地的狂風呼嘯而來,將蔽日的灰黑一掃而凈,也給沉悶的北京帶來了難得的清明。
皇極門外,內閣次輔葉向高領著兩位閣員跪在九卿之前。九卿序列里,天官周嘉謨跪在正中,余下的八卿則按著資歷和年齡逐次分跪在他的左右兩側。
未時二刻,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帶著東廠提督崔文升和幾個隨侍的宦官來到了閣部十二卿面前。
“諸位大人。你們這是在干什么?趕緊回去吧。”王安像是剛知道了這件事似的。
“我們要求見皇上。”跪在首位的次輔葉向高回答道:“煩請掌印太監代為通報。”
“不見,皇上現在誰也不想見。”王安搖搖頭說:“如果是為了別的事兒,我可以代為稟奏。但如果是為了東林黨的案子,諸位還是請回吧。”提到東林黨,王安臉色又沉了下來。
九卿聞言,面面相覷,但沒有人起身離開。
見眾人久久不說話,王安又主動打破了沉默。他兩步走到沈身前,說道:“沈閣老您趕緊勸大家回去吧。天寒地凍的,眾位大人的老胳膊老腿兒要是凍出毛病了,暫主閣務的您可就難辭其咎了。”
沈心里苦:關我屁事,又不是我發起的,我也是被人裹挾著來的!你找徐光啟去啊。
但這話沈說不出口。他朝正前方,也就是乾清宮的方向磕了一個頭,然后隱晦地表示自己的無能為力:“諸臣工心念國事,自發而來。”
“皇上若是不見我等,我就不起來了。”跪在九卿序列邊緣的徐光啟突然說道。
聽見有人說這種話,崔文升立刻就動了,他走到徐光啟的身邊,高聲呵斥道:“徐部堂!我記得您年輕的時候也在東林書院那邊兒混過一陣吧。怎么?您也想學趙南星那個反賊搞逼宮嗎!”
“.”徐光啟壓根兒不理他。
“徐部堂怎么不說話,心虛了?”崔文升追逼道。
“你要是也想攛掇皇上廷杖殺我,那直接去就行了。”徐光啟冷哼一聲。“我不想回你的話。”
崔文升已經知道了趙南星的真正死因,但不曉得王安和徐光啟之間的貓膩。所以在得知皇上給涉案的東林黨官員們判了廷杖的時候,他立刻就覺得報仇雪恨的機會來了,于是主動請求監刑。
“你!”被徐光啟點破心思的崔文升惱羞成怒了。
“夠了。”王安止住崔文升,并說道:“我再說一遍,皇上現在誰也不見,諸位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