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看向王安,正想說話,但頓了一下又沒說,而是走到一張擺著文房四寶的桌子前。提筆寫下兩個大字:勿餒。
“王安,悄悄地把這個東西送給劉一燝。他要是真有心成為下一個張居正,朕也不能讓他灰心喪氣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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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乾清宮后,徐光啟拉住了劉一燝。
“丈田清丁這種大事,你應該先跟我商量商量的!”徐光啟的聲音里頗帶了些惱意。
“有什么好商量的?皇上是有心的。難道你沒聽見皇上對李戶部諫言的考語嗎?是‘小修小補’啊!”之前被葉向高頂住,現在又聽見徐光啟的責備,劉一燝心中郁結的淤氣立刻就凝成憤懣了。“我觀皇上的神色。他老人家明顯是被說動了的,要不是葉次輔跳出來說什么‘一動而天下騷’,說什么‘草決而率行’,這事兒就已經成了。”
“你急什么!”徐光啟罕見地大聲道:“你知道這件事要得罪多少人嗎?”
“我當然知道,但得罪再多人也得做!修修補補不過吊著氣茍延殘喘。從萬歷十五年以來,每年都有民變,再不改大明朝真的要亡了!”劉一燝深吸幾口寒氣,任由冰冷沖擊自己的肺腔。
“百尺冰淵尚未解凍,你的國策定得再漂亮,總得有人去執行吧?現在各地是什么情況,還要我說嗎?可不光是糧稅征收,地方上還有哪些人能用?不補上敢打敢拼的能員,丈田清丁能進行得下去嗎?季晦啊,你操之過急了。”徐光啟緩了緩情緒。
“東林有這么多憂心國事的賢良忠正。把他們都派到各地去,不就有人了。”劉一燝說道。
“砍不到他們的頭上去他們當然忠正,當然賢良,但如果丈田丈到他們的家里去了,你覺得他們還會賢良嗎?”徐光啟輕笑著搖頭:“這個事情我本來是不想說的,但既然提到了,我也就不避諱了。劉閣老,我問您,在您主持丈田事宜的時候,您敢派一個海剛峰那樣的人物去丈量南昌劉氏的田嗎?”
劉一燝被這一問深深地刺住了。劉一燝出身官宦之家,其父劉曰材是嘉靖三十二年的進士,官至陜西左布政使。萬歷十六年,劉一燝與兄長劉一焜、劉一煜同赴鄉試中舉。萬歷二十三年,又與劉一煜同中乙未科進士。盡管劉一焜、劉一煜都已過世,但他們的后人還在,即使不算上兩位兄長的后人,南昌劉氏還有其他宗族。
南昌劉氏是很有家資的。
方從哲年輕時進京置房,需要把老家的房屋田產賣了,徐光啟獲授禮部尚書,只能借錢在貢院附近置辦宅子,而劉一燝一補上閣員,就直接在南薰坊天師張府對面購買豪宅,這足見其財力。
“劉閣老,我不懷疑您的決心,但還是那句話,枝繁葉茂,非一家而已。我很幸運,父親經商失敗,將家資敗光了,所以我能心無旁騖地為我的志向一往無前,但您能嗎?東林黨的其他人有多少人能呢?劉閣老,如果您做不到這一點,就一定會有人拿這個來攻擊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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