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前,新洲人的數艘炮船在協助東江水師突襲了登州水城后,便返回哭娘島,開始進行一年一度的移民行動。
四艘大船在裝運了一千七百余移民的同時,還拉走了近六成庫存的糧食,往其北瀛島(即北海道)基地而去。
而此前,因陳有時、毛承祿叛軍肆虐遼海,導致正常的糧食貿易運輸也中斷了數月之久,以至于目前哭娘島上的糧食儲備降低至一個極低的水平。
尚可喜在大失所望之下,就要返回旅順向黃龍復命,卻無意間看到新洲人操練軍伍,演習火器陣列,當即被吸引住,遂滯留哭娘島盤桓未走,觀摩新洲人如何治軍練兵。
新洲人能將一群沒有任何軍事經驗的遼東難民訓練成擁有相當戰力的軍隊,使其在面對毛承祿數千大軍圍攻下,不僅力保小島不失,反而給予叛軍重創,必然有其獨到的經驗和方法。
要知道,關寧軍素來被稱之為大明強軍,同樣擁有火炮和火銃之類的火器,而且據守的城池也更為堅固和更為雄駿,但在面對建奴大軍的圍攻下,要么被打得龜縮不出,要么被建奴以摧枯拉朽的方式拔除,鮮有勝績。
尚可喜自問,他若是以數千遼東難民來據守哭娘島的話,就未必能抵擋住毛承祿的進攻,多半會被對方所擊破,落的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在觀摩新洲人練兵的這幾天來,他發現對方在訓練過程中尤重士兵的紀律,以近乎變態的苛刻方法,教導每一名士兵遵從軍官的任何指令。
哪怕隊伍的前方是懸崖峭壁,是刀山火海,也要讓士兵們義無反顧地向前行進,不得有絲毫遲疑和抗拒。
更讓尚可喜為之驚愕的是,新洲人竟然會教導各級軍官們讀書認字!
哭娘島上的軍隊規模并不大,人數大概在四百左右,軍官也僅三十多名。
但就是這三十多名軍官每日在結束一天的訓練之后,還要花一個時辰的時間進行“文化學習”。
學習的內容有讀書認字,陣法講解,戰場推演,軍略韜術,以及時局變化,儼然一副培養武狀元(明代有武科,但無武科殿試,故僅有武舉人,無武進士、狀元之名)的模樣。
那位被島上遼民稱之為“鐘大帥”的新洲人言及,一支軍隊仿若一棵大樹,而各層級的軍官就是這棵大樹的枝干,需要他們來撐起整個大樹的軀干和枝葉。
軍官就是軍隊指揮水平和戰斗力的具體表現,對軍官的重視和培養,是軍隊建設和組織中最為重要的一個環節。
軍官的培訓,就是要提高軍隊在戰場上的指揮能力、對抗能力,使其在掌握更為專業的軍事技能前提下,最大限度帶動并發揮整個軍隊的戰斗力。
打仗,其實也是一個非常精細的技術活,除了在戰場上依靠生死搏殺慢慢領悟外,也可以通過系統的學習和培養來掌握的。
這位“鐘大帥”還對目前大明官軍的現狀予以了無情地批判,認為大明軍人的地位和尊嚴在變得日益低下的同時,他們的軍事才能和文化水平也是變得愈發不忍直視。
大明軍隊的將領根本就沒有早期那種指揮千軍萬馬兩軍大規模對陣的能力,反而常常依靠個人勇武和指揮小規模靈活精銳部隊進行長距離的奔襲作戰方式進行戰斗。
隨著衛所制度的徹底崩潰和腐爛,豢養精銳家丁在大明軍隊中成為風潮。
這種主奴模式的軍隊作戰時,家奴兵丁只跟隨主人,聽從主人命令行事,也只為了保護主人拼死作戰。
主人往往需要親率軍隊直接進行奔襲和搗巢作戰,將領個人的武勇和武藝就成了決定勝負的關鍵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