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昌浩猶豫片刻,心中仍有疑慮:“口說無憑,可有文書證明?”
張二虎從懷中掏出一份文書,高高舉起:“將軍請看,此乃沈將軍手令……”
忽然間,遠處雪幕中傳來一陣悶雷般的馬蹄聲,引得那支軍隊騷動起來。
須臾,陣后傳來炒豆子般的火銃射擊聲,以及喧囂的喊殺聲、呼喝聲。
站在城頭,隱約看到有一支數十余人規模的鐵甲騎兵從側翼林間驟然殺出,直撲那支“明軍”后陣。
“明軍”陣中立時爆發出整齊的銃聲,急掠而過的騎兵瞬間倒下數騎。
更讓城頭朝軍驚愕的是,那些火銃竟三排輪射,銃焰未熄,后排已踏步上前再射,動作行云流水,打得那隊騎兵倉惶而走。
“三段擊?!”一名朝軍武官失聲驚呼,“可他們裝填為何如此之快?”
僅幾個照面,那隊騎兵潰退而去。
片刻,那支“明軍”陣中,一名軍官模樣的騎士策馬出列,手中抓著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在奔至海州城下時,揮動手臂,猛地將其拋了上來。
“啊!”
“哎呀,是清虜!”
只見那顆面目猙獰的頭顱后面,赫然有一根丑陋的金錢鼠尾辮!
“海州城的弟兄們聽著!”那名騎馬的“明軍”軍官從張二虎手中取過那份關防文書,用牛筋捆上一顆石子,猛地凌空拋向城頭,“我大明東江鎮在聞知清虜入寇朝鮮,特命我部乘船星夜趕來,以救援藩屬之邦。”
“若不信,且好生看看沈軍門的軍令!”
哼,你們就算想要黃龍總兵的關防文書,我也照樣可以拿出來。
城頭上,樸昌浩撿起文書,將其打開仔細查看。
文書上的字跡工整有力,上面赫然加蓋著東江鎮副總兵沈世奎的關防大印。
印鑒清晰可辨,一切看上去似乎并無破綻,但他心中的疑慮依然沒有消除。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匆匆跑來:“報,都護使大人來了!”
話音剛落,都護使崔成言、副使李成煥、判官金相圭領著一眾都護府屬官從步梯登上城樓,所有人臉上都帶著一絲惶恐之色。
“城下是何情形?”崔成言小心地挪到城垛口,探頭向外張望,“可是清虜……殺來了?”
樸昌浩跪倒在地,朝幾位都護府大人磕了幾個頭,便將方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述給崔成言。
“既是天朝官軍,也有東江沈軍門的關防文書,那還不立即打開城門,讓天軍進來?”崔成言疾色道:“要是清虜再有大股騎兵襲來,豈不是要置天軍于危險之境地?”
“大人,城外天軍身份尚存疑慮……”樸昌浩為難地說道。
“可是清虜假扮?”崔成言顫聲問道。
“看似……不像。”
“那他們來自何方?”
“末將不知……”
“廢物!”崔成言怒斥道:“既然于城頭無法辨認,那你且去城下走一遭,仔細盤查一番。”
“啊?”樸昌浩大驚,面色惶然地看著這位上官。
“嗯?”崔成言瞪了他一眼,“難不成,要讓本官下城一探?”
“……”樸昌浩使勁吞咽了一口口水,艱難地點頭應諾道:“末將……遵命!”
“天軍有炮!……”
這時,城頭的幾名朝鮮士卒指著下面發出一片驚呼聲。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城外的“明軍”趕著數匹馱馬,拖拽著四五門火炮來到陣前。
在距離城墻約一箭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隨即一群炮手和民夫便開始緊張地布設炮兵陣地。
他們熟練地架起火炮,搬運炮彈,清理炮膛,動作有條不紊。僅片刻時間,一門門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城頭,仿佛隨時都會噴出致命的火焰。
“大人……”樸昌浩看著城外一門門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城頭,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心中一個激靈,轉頭看向都護使崔成言,聲音都變了調,“他們好像要攻城了!”
崔成言臉色煞白,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來。
城頭上也是一片死寂,只有寒風呼嘯著掠過,帶著令人窒息的緊張。
而城下,那支神秘的“明軍”陣列中,有人舉起了紅旗,在風雪中緩緩揮動,仿佛死神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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