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都護府大堂內,炭盆里的火苗微弱地跳動著。
差備待令官金大鈞面無表情地展開黃綾教旨,尖細的聲音在寒冷的大堂內回蕩:“……海西都護使崔成言,不思朝廷大計,妄啟邊釁,致傷大清將士,壞我兩國之誼……,著即革除本兼各職,鎖拿回京問罪……”
崔成言跪在地上,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革職?
問罪?
他從未想到,自己以孤城獨抗清奴月余,還斃傷八旗甲騎三百的輝煌戰績,竟然沒有換來朝廷的褒獎和勛榮,反而收到了一份罷職免官的敕令。
因為,我朝鮮王國在一個月前已降了清虜,并“斷然”做出叛明附奴之舉,成為清虜的藩屬之國。
那么,此前借助新華人抗拒清虜,取得的海州大捷,那就是妥妥的破壞我朝鮮與清虜之間的宗藩關系。
以小邦而凌宗主,罪莫大焉!
“……”他機械地轉頭看了看副使李成煥和判官金相圭,兩人也面露驚愕之色。
我們要接這份敕令嗎?
李、金二人也是面面相覷,跪在地上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忠君報國、保境安民怎么還錯了?
奮勇殺敵、堅決抗奴還要遭朝廷貶斥,甚至被治罪?
我們不過盡了一份臣子應有的本分和義務,就被當做“斥和派”,然后被冠以“國之存亡置之度外,謀占美名,欲使宗國覆沒”的罪名?
臣,冤枉呀!
宣諭的差備待令官金大鈞讀完教旨后,見面前跪地的三名官員居然遲遲不來接旨,也不喊謝恩,反而左顧右盼,臉色立時變得陰沉下來。
“爾等欲抗旨呼?”他合上教旨,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臣……”
崔成言正要磕頭謝恩,大堂門突然被推開,寒風忽卷而入。
幾名身著迥異于朝鮮軍服的幾名軍將大步走了進來,為首的男子三十出頭,短發如刺,腰間別著一把造型古怪的火銃。
“這是做什么呢?”那男子環視大堂,目光在金大鈞手中的教旨上停留片刻,嘴角揚起一絲譏諷的笑意,“怎么著,朝廷這是送來褒獎和犒賞了嗎?”
崔成言心頭一緊,來人是新華軍的陳定遠!
一個月前,這支自稱來自新洲華夏的武裝突然出現在海州,以協助抗虜為名接管了城防。
他們作戰勇猛,戰術詭異,兩次擊退清軍進攻,卻也趁機控制了都護府的實際權力。
“你等何人?”金大鈞瞇起眼睛,語氣中滿是不屑。
“他說什么?”陳定遠轉頭問海州城門令樸昌浩。
“回將軍……”樸昌浩硬著頭皮轉述道:“這是朝廷宣旨的差備待令官,他在問你們的……身份。”
“呵呵,我們的身份呀?”陳定遠咧嘴一笑,“我們自然是你們朝鮮王國的救命恩人。若無我們新華幫著守御海州,怕是闔城百姓盡遭建奴屠戮。怎么,準備還要來犒賞我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