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田眉頭微皺,眼神中閃過一絲警惕,沉吟片刻才道:“江戶方面……暫無明確表態。”
“哦?”孟勝新似笑非笑,“朝鮮乃日本‘通信之國’,如今被蠻夷所滅,德川將軍竟無動于衷?”
平田苦笑:“孟先生有所不知,自元和偃武之后,幕府對外用兵極為謹慎。況且……”他壓低聲音,“韃靼勢大,若貿然介入,恐引火燒身。”
“我首先糾正一點,征伐朝鮮的不是韃靼人,而是起于遼東的滿洲人,或者說是女真人。”孟勝新慢條斯理道:“他們此前建國稱作大金,現在又改了國號,名為大清。”
這個時期,日本上下普遍認為后金是“另一個蒙古“,并多方預言其“很快會被明朝剿滅“,對其重視度明顯不夠,以至于他們對后金的稱呼有些混亂。
“哦,大清呀?”平田無所謂地應道:“不管它是什么,能影響的只是大陸,與我日本,乃至我對馬藩而言,應該無甚太大干系。”
“那若建奴下一步進犯對馬呢?”孟勝新突然問。
平田手一抖,茶水濺出幾滴。
“我們與其素無仇怨。”平田硬邦邦地回答。
“我們華夏文明有句古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孟勝新輕笑,“你們日本有銀山,早已為世人所知。而建奴,卻是一個以劫掠和屠殺起家的蠻夷政權。”
“如今他們征服朝鮮,焉知不會覬覦你們日本的銀山?而你們對馬藩,則是攻略日本最好的跳板。”
“這……靼虜無水師,如何跨海?”平田皺眉道。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孟勝新淡淡道,“朝鮮水師雖弱,但若被后金整編,未必不能威脅對馬。”
平田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刀鞘,沉默片刻后反問:“孟先生,你究竟想說什么?”
孟勝新放下茶盞,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低沉而有力:“我新華愿與對馬藩加強合作,共御外敵。”
“合作?”平田抬眼。
“所謂防患于未然,遏難于未發。”孟勝新正色道:“對于你們對馬藩而言,最大的威脅當來自海上。若是有可能的話,不妨將來自海上的敵人消滅于萌芽狀態,不使其構成實質性的威脅。”
“孟先生的意思是……”
“先發制人,覆滅朝鮮水師!”
“嘶……”平田倒吸一口涼氣,“若行此舉,豈非要與朝鮮開戰?幕府獲悉后,我對馬藩必將陷入巨大的麻煩之中。”
“只要行事隱秘,當不會泄露你們對馬藩的行跡。”
孟勝新笑了笑,對方沒有直接開口回絕,反而在擔心幕府的干涉和約束,說明在他們對馬藩潛意識里,也生出對朝鮮投虜的忌憚和警惕。
“此事,關系重大,容我稟報家主。”平田并未給出明確答復。
——
“大人,我們欲對朝鮮動手,為何非要拉上對馬藩?”離開奉行會所后,梁三貴忍不住開口詢問,“有東江鎮數千官兵的參與,再加上選個時間猝然發動,攻其不備,想來應該可以輕松襲破朝鮮沿海港口城鎮。”
“對馬藩在朝鮮設有倭館。”孟勝新緊了緊身上的呢絨大衣。
“對馬藩設立在東萊府豆毛浦的倭館在建奴入侵朝鮮時,便已關閉,還將所有駐守人員盡數撤回了棧原城(今對馬市嚴原町)。”梁三貴詫聲說道。
孟勝新瞥了他一眼,沒有回應,邁步徑直往下榻的驛館走去。
“嘿,我可真蠢!”梁三貴想了片刻,腦子立時轉了過來。
“咱們這是要尋帶路之人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