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2年2月7日,凜冽的寒風掃過烏蘇里江以東的廣袤原野,卷起地面上的浮雪,砸在昌寧堡(今雙城子)原木壘砌的堅實寨墻上,發出密集的“沙沙”聲響。
堡內望樓頂端,一面赤瀾五星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盡管旗面被凍得僵硬,但每一次舒展都帶著金石般的鏗鏘,仿佛在向這片蒼茫大地宣告著一個新興勢力的頑強存在。
這里曾是大明雙城衛的故地,東城富爾丹,西城朱爾根,隔著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遙遙相望,殘存的土垣和地基訴說著大明昔日煌煌之勢,而隨后數百年,這里又便被風雪和荒原重新覆蓋,重歸寂寥。
直到六年前,一支打著“新華”旗號的隊伍,架著牛車,裝載著滿是疲憊卻眼中燃著求生之火的大明和朝鮮移民,以及珍貴的糧種、鐵器和火槍,來到此地,打破了這片土地百年的沉寂。
筑城建堡,開墾耕地,興修水利,開辟新的家園。
不過,新華人并沒有沿用“雙城衛”的舊名,而是賦予了它一個新的名字--昌寧。
昌盛,安寧。
這極具象征意義的名稱,承載著這些遠離故土、在絕境中掙扎求存的人們最樸素的全部愿望。
冬日的堡內并非人聲鼎沸,而是一種有序的、充滿生機的忙碌。
鋸木廠里,巨大的水車雖被冰凌包裹暫停轉動,但勤勞的移民們正用拉鋸將伐倒的巨木分解成一塊塊齊整的板材,鏗鏘的鋸木聲與號子聲沉悶而有力。
鐵匠鋪爐火熊熊,叮當作響,匠人們揮汗如雨,將農忙時節損壞的農具重新修補完好,為即將到來的春耕做準備。
空曠的原野上,一隊民兵在教官的指導下,笨拙地扣動火槍的扳機,進行著冬季訓練。
堡內空氣中彌漫著炊煙、松木和新刨木花的混合氣息,還混雜著淡淡的火藥,這是一種屬于開拓者的獨特味道。
堡中心議事廳內,爐火燒得正旺,松木在火中噼啪作響。
海東拓殖分區專員張大山正與幾名屯長和匠頭圍著一張粗糙但繪制精細的昌寧地區地圖商討著。
地圖上,昌寧堡是核心,周圍星散標注著“李家屯”、“茅山屯”、“慶源屯”(朝鮮移民聚居點)等名字,以及大片已開墾和待開墾的田地范圍,還用不同顏色的線條標注了水系和道路。
“開春后第一要務,是疏通加固北岔河(拉科夫卡河)的引水干渠,以便讓西坡下五千畝新田可以獲得充足灌溉。”張大山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一處,“去年開出來的生地,肥力不足,今年務必要精耕細作,土豆和燕麥要輪種,不能再全靠林子里的肥力了。”
“專員,北岔河上游林木太密,盤根錯節,工程量不小,怕耽誤了農時。”一位老成的屯長面露憂色。
“那就加派人手!從各屯抽調更多的青壯,再從附近噶珊(女真村落)雇百十個土著,用我們提供的工具,春播前必須清理完畢!”張大山斬釘截鐵地說道,手掌重重拍在地圖上,“你們要記住,在我們拓殖分區,糧食就是命根子!”
“今年,從大明送來的新移民據說比去年還多,怕是要有七八千人,你們昌寧是位于拓展專區的通蘅之地,要為往來轉運的移民提供足夠多的糧食供應,不能指望著永明城來接濟!你們要成為產糧的基石,而不是消耗糧食的無底洞!”
他目光掃過眾人:“七年前我們剛來時,這里除了草甸和林子,還有什么?現在呢?我們有了堡,有了田,有了能自保的火槍和民兵!兩萬多口人在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靠的就是這股子不等不靠、自己動手的勁頭!”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資料,繼續說道:“西邊林子里的幾個赫哲部想要來昌寧納貢和貿易,這是好事,要予以寬待。初時,交換物資不妨稍稍大方一點,讓他們吃點甜頭。在交易往來的過程中,要潛移默化地收服歸化他們,還要讓他們幫忙留意西邊山隘口子的動靜,防著韃子和一些生女真流竄過來。”
坐在下首的昌寧堡負責人孫守德靜靜地聽著,并不時地握著炭筆在記事本上劃著他人無法看懂的標記符號。
昌寧堡作為海東拓殖分區境內核心大型堡寨之一,居民超過七百人,下轄十七個移民屯墾點,總人口規模近四千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