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義何在?”一位決策委員會委員在軍政聯席會議上發出詰問,“即便我們擊敗了美洲殖民當局——我們相信軍隊有這個能力--然后呢?我們能得到什么?是能立刻遷徙數十萬國民去填充墨西哥的高原沙漠,還是能立刻從薩卡特卡斯的銀礦里挖出足以彌補軍費開支的白銀?恐怕都不能!”
他繼續闡述其擔憂:“我們的核心利益在新華灣,在子午河(今哥倫比亞河),在于加快本土的工業化和人口聚集。將寶貴的、有限的人力物力投入一場遙遠的、為獲取看似龐大實則難以消化的領土的戰爭,是典型的戰略分散。這只會拖慢我們自身發展的步伐!”
“至于加利福尼亞地區,象征性地設立幾個拓殖點和軍事據點,宣告我們國家的存在,占住未來發展的‘坑’,便已足矣。難道我們還要讓西班牙割讓墨西哥北部領土?就算他們肯,我們拿什么去統治?又有什么即刻的巨大利益?”
這番“務實”的觀點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同。
在他們看來,集中力量進行內部建設,發揮人口和產業的集聚效應,遠比在地圖上開疆拓土更為緊迫和有效。
戰爭,尤其是主動發起的進攻性戰爭,與目前需要穩定發展的基調不符。
有這多余的“精力”,還不如多造幾艘移民專用船,多培養一些遠洋水手,為國家多拉回幾千上萬個移民,那要實在得多!
然而,另一派,以軍方、強力外交部門以及工業生產部門為代表的力量,則力主一戰,而且要大打,打出威風,打出數十年的和平與發展空間。
軍方代表,其中便隱約有莫天海、周偉峰這些人的影子,他們的理由直接而強硬:西班牙殖民當局長期以來對新國的輕視、屢次在(走私)貿易和外交聯系上的刁難、以及對新國商人的限制和“壓迫”,已然觸犯了新國的底線。
所以,必須用他們唯一能聽懂的語言——武力,予以強硬回敬。
“這一戰,目的不是攻占西屬美洲的領地,而是‘降服’!”一位軍方將領慷慨陳詞,“要通過堅決有力的軍事打擊,最大程度地摧毀西班牙在美洲的軍事存在,打掉他們的傲慢,讓他們從馬德里的宮廷到墨西哥城的總督府,都對新國產生刻骨的‘恐懼’。唯有如此,才能一勞永逸地消除側翼威脅,奠定我新國在太平洋和美洲西岸的軍事優勢。此戰,是為未來數十年的和平而戰!”
而作為工業生產的代表則從經濟角度提供了強大支持:“我們產能日益擴大的工廠、作坊生產出的商品,需要一個穩定的市場!一個規模不算小、但又缺乏全套工業體系的西屬美洲,正是為我們量身定做的‘后花園’和精心設計的市場。”
“我們不能再滿足于過去那種小打小鬧、提心吊膽的走私貿易了。我們需要的是合法的、暢通無阻的、由我們武力保障的貿易特權!一場勝利的戰爭,將為我們徹底打開這個市場,這是任何條約和談判都無法可靠提供的。這是為新國工業的未來開拓生命線!”
盡管,在兩年前,因為“南進”戰略的爭執,導致新國高層發生過一次劇烈變動,并使得激進的“南進”派占據優勢,但就對西屬美洲發動一場大規模戰爭卻并未形成壓倒性共識,與部分“穩健派”之間爭論不下。
激進派雖氣勢昂揚,但穩健派的擔憂也確實存在:戰爭的規模和時間能否可控?
萬一陷入與西班牙人的持久戰泥潭,如何脫身?
要知道,發動戰爭很容易,可要結束一場戰爭卻很難,別到時候收不了場!
而最核心的顧慮,則遠在太平洋西岸,即搖搖欲墜的大明王朝。
幾乎所有高層的心中都懸著一把劍:大明局勢的演變。
如果與西班牙的戰事正酣,而大明境內突然發生巨變,比如清軍突破關寧防線入主中原,或是李自成、張獻忠等流民軍顛覆政權,新國將何以自處?
屆時,是否有足夠的資源和兵力應對可能的、規模空前的難民潮,或是介入大陸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