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不遠處兩個老移民的低聲交談,那刻意壓低的聲音反而在風中變得清晰起來。
“老王,聽說沒?村里的雜貨鋪的蠟燭、肥皂、鐵釘都斷貨好幾天了,說是補不來貨。砂糖和豬肉也漲得嚇人,幸虧官府管著糧價,不然……”
“俺如何不知?俺婆娘前個兒想去扯幾尺布給家里老大做套衣服,發現布價也漲了!說是大船小船都忙著運軍資去了,外面的貨進不來。唉,這仗打的……幸虧咱這兒地里的糧食打得多,不怕餓肚子,不然……”
“是啊,想要買個緊俏的東西,還要去申領票證,著實不方便……,但有啥法子?熬著吧,盼著前線早點打完。”
夕陽西下,將咸平鄉的田野、屋舍、晾曬場上如山般的玉米堆都染成了溫暖的橘紅色。
收工的鐘聲再次敲響,勞累了一天的移民們雖然疲憊不堪,但看到曬場上堆積的糧食,每個人的臉上又都帶著一絲踏實。
王土根和李水娃跟著人群往回走。
李水娃揉了揉酸痛的腰背,輕聲對土根說:“土根,這里……能安穩待下去吧?仗真能很快打完?”
王土根沉默著,沒有立刻回答。
他抬頭望向前方炊煙漸起的村子,慢慢地說:“這里呀,地是好地,糧也夠吃的。官府……說話也算數。只要地還在,人能干活,日子總能過下去。這仗呀……,總會打完的。”
“可惜,俺爹和俺娘沒能來這里……”水娃嘆了一口氣。
“我們能活著到這里,也是不容易的。”王土根答非所問。
為了逃荒,他們一家八口人從萊州出奔,最終活著跑到登州海邊的只有他跟兩個哥哥和一個妹妹。
而上了新華的移民船后,最后的三個親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僅剩下他一人來到永寧灣。
他們或許死了,或許被新華移民船帶到其他地方。
有時候,為了活著,他們都需要窮盡所有的努力。
好在,他們來到了新洲大陸,這里真的能給所有人一條活路。
每個到來的移民,無不帶著一種經歷過絕境后的韌性和一點點剛剛萌生的希望。
這希望,如同這夕陽的余溫,并不熾熱,卻足以驅散海風帶來的微涼。
明天太陽升起時,這片土地依然能生產出讓他們活下去的糧食。
這對于他們這些一無所有、僅剩力氣的新移民來說,這,或許就足夠了。
戰爭,似乎很近,但似乎又很遠。
當下的日子,還要一天一天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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