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駟舉此刻已經全然忘記,自己決定來大漢參加恩科的初心。
漢王要分他們的田,那就分唄!
自己已經中了進士,馬上就是大漢的朝廷命官。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大王分他們家的土地,那都是大王的恩典,他們為人臣者當感激涕零,怎么能生出怨憤呢
程駟舉還在胡思亂想,那邊負責貼榜的文吏,終于拿出最后一張黃榜。
“一甲及第!”
“探,鄧公顯鶴,湖南新化人。”
鄧顯鶴緩緩從看榜士子中擠了出來,臉上表情意氣風發。
旁人看到探郎居然這么年輕,全都頗為詫異。鄧顯鶴今年才二十三歲,就算放在這些同科士子里,都算是最年輕的那一檔了。
站的比較靠前的程駟舉,剛剛還在暗自興奮竊喜,此時見到探居然如此年輕,頓時心中頗為感嘆。
天下英才果然是如過江之鯽,何其之多也!
別說天下英才了,這次還是兩湖加三分之一的江西,這點英才都是他完全考不過的。
“鄧顯鶴……楚南鄧顯鶴你就是之前邸報辯會的楚南鄧顯鶴”
有士子覺得這名字頗為耳熟,仔細回想后猛地想起,這不是他們之前看過的邸報辯會上的家伙。
明明只是一介籍籍無名的小輩,卻靠著一篇文章公然開團,把原本辯會核心的男女之辯、三綱五常,給引到了程朱理學以及儒家經典的解釋權上。
因為鄧顯鶴這位今科探郎,直接否定了程朱理學的核心論點“存天理,滅人欲”,又進而否定了理學的“天理”規則。
不論過去的程朱理學,還是王圣人的陽明心學,二者本質上還是一體兩分,都是以“天理”為學術核心。
而鄧顯鶴則在文章里主張“天理”虛無縹緲,更是在后來的幾篇文章,直白點出理學是在“以理殺人”。
“原來閣下就是楚南鄧顯鶴,在下湖南寧鄉縣,袁氏名曜。”袁名曜上前微笑拱手。
袁名曜也曾看過幾篇鄧顯鶴的文章,對鄧顯鶴的奇談怪論雖有異議,但也認同鄧顯鶴的部分觀點,比如士子不該窮究天理人心,而應當先經世用,再與文藝。
有了袁名曜帶頭,周圍本來有些尷尬驚疑的士子,紛紛上前道賀。
能來參加恩科,還能成功考過了會試的士子,自然沒有太多迂腐頑固的。
“恭喜鄧兄!賀喜鄧兄!”
“同喜!同喜!”
鄧顯鶴已經高中探,之前還被漢王親自召見過,未來保底都是前途光明。
已經考上進士的這些士子,自然是要好好拉近關系。
至于奇談怪論,那都是漢王喜歡的。漢王喜歡,那能叫奇談怪論,分明都是真正顯世之學。
鄧顯鶴對此倒也不覺虛偽,反而非常高興,他年幼偶獲船山先生遺作,之后便被其吸引而難以自拔,開始潛心研讀學習。
去年的邸報辯會,鄧顯鶴下場參與實屬意外,他確實是來參加大漢恩科的。既是想看看自己學問學的如何,也是想看看這大漢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