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灑在紫禁城的金瓦上,朱元璋抱著曾孫站起身,衣袖拂過石桌時帶落了幾片槐花。
老人望著爭食的錦鯉突然笑道:“咱們在這兒爭得面紅耳赤,倒不如去聽聽百姓怎么說。”
他粗糙的手指輕輕抹去曾孫嘴角的糕點渣,“史書是死的,可滿大街活人總不會都說假話。”
朱標聞言立即起身:“兒臣這就安排鑾駕……”
“擺什么鑾駕!”朱元璋把曾孫交到乳母懷里,順手從石凳旁抄起根竹杖,“咱穿這身粗布衣裳,誰能認出是洪武皇帝?”
說著竟用竹杖挑起石桌上那本被撕破的簿子,殘頁嘩啦啦響著落進湖里,驚得魚群四散。
陳寒注意到老爺子麻布衣襟上還沾著菜地的泥點——這是真準備微服私訪了。
他剛要開口,朱幼薇已經解下自己的黛青色斗篷給朱元璋披上:“祖父,您這身打扮倒像我們書院的農學教授。”
“那敢情好!”朱元璋大笑時露出缺了顆的臼齒,活像個市井老翁。
他忽然用竹杖點點朱標:“老大留下看家,要是讓咱發現你又偷偷批奏折到三更天……”
竹杖在空中劃出咻的破空聲,嚇得樹梢的麻雀撲棱棱飛起。
待朱標苦笑著領命離去,朱元璋突然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三個粗布荷包:“陳小子,會認銅錢不?”
荷包倒轉,嘩啦啦滾出幾十枚帶著鑄痕的洪武通寶,在石桌上蹦跳著排成三列。
陳寒瞳孔微縮。
這些分明是新鑄的銅錢,邊緣還帶著銳利的毛刺。
“上月工部剛呈的新錢模子。”朱元璋用指甲彈起一枚銅錢,叮的脆響驚得乳母懷里的孩子睜圓了眼睛,“正好試試能不能花出去。”
穿過玄武門時,陳寒發現守門的侍衛竟對三人視若無睹。
直到瞥見陰影里那個穿便裝的錦衣衛千戶,他才恍然大悟。
老爺子這是早有準備。
朱幼薇似乎也察覺異常,借著整理帷帽的功夫低聲道:“上個月開始,祖父就讓錦衣衛在各大城門訓練守軍識記便裝出入的官員。”
正說著,朱元璋突然在護城河的石橋邊駐足。
順著老人竹杖指的方向,陳寒看見橋墩上新刻的凹槽里嵌著鐵皮漏斗,兩個戴紅袖標的老漢正用長柄刷子刷洗石欄。
“這是……”朱幼薇好奇地湊近。
“這就是排污槽吧!”朱元璋得意地用竹杖敲敲鐵皮,發出鐺鐺的回響,“陳小子說的‘垃圾分類’,應天府尹給護城河每座橋都裝了這玩意兒。”
老人突然彎腰,從橋面縫隙里摳出塊果核丟進漏斗,果核順著鐵皮管道骨碌碌滾進下方木桶,竟半點沒沾污橋面。
陳寒心頭微熱,他三年前隨口提的“城市排水系統”,沒想到真被落實到了這種細節。
正感慨時,忽聽前方傳來清脆的鈴鐺聲,三個穿褐色短打的漢子推著帶輪子的木箱走來,箱體漆著“凈街司”三個大字。
“讓一讓!收泔水嘍!”為首的漢子搖著銅鈴,挨家挨戶從商鋪門口拎出小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