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朱幼薇扶起她時,瞥見這婦人后頸有道箭疤,“我們從頭教起。”她指向棚內正在演示的六錠紡車,“您看,踩踏板時手腕要這樣轉——”
話音未落,圍觀人群里爆出嗤笑。穿綢衫的糧商搖著折扇:“女子能織出什么好布?不如回家奶孩子!”他身后幾個幫閑立刻起哄,驚得排隊的遺孀們瑟縮后退。
陳寒從賬冊堆里抬頭,朝五城兵馬司的校尉使了個眼色。當糧商還在高談“婦道”時,校尉突然亮出腰牌:“擾亂招工秩序,依《市容令》罰勞役三日!”說著將人拖向正在修建排水渠的工地。
“諸位且看。”陳寒提高聲音,從袖中抖開一匹流光溢彩的云錦,“這是李貞娘子昨日試織的樣品。”陽光下錦緞上的纏枝紋竟暗藏玄機,隨著角度變換顯出“精忠報國”四字。人群頓時嘩然——這分明是軍中旌旗的工藝!
朱幼薇趁機敲響銅鑼:“每日酉時開設識字課,能寫五百字者工錢加三成!”她身后女塾學生立刻展開《紡織千字文》,“金梭穿云”對應著經線穿引的圖示,連最靦腆的小媳婦都忍不住探頭。
朱幼薇命人將改良后的六錠紡車一字排開,四周掛滿彩綢,引得不少百姓駐足圍觀。
“聽說郡主要讓女子和布商的伙計比織布?”一個挑擔的貨郎伸長脖子張望,“這不是胡鬧嗎?女人家手腳再快,哪能比得過那些織了幾十年的老匠人?”
旁邊一個穿綢衫的布商嗤笑一聲,搖著折扇道:“郡主殿下怕是沒見識過真正的織造手藝,咱們江南的織機,那可是祖傳的寶貝,豈是隨便改改就能比得上的?”
朱幼薇站在臺上,耳中聽著這些議論,唇角微揚,也不反駁,只是命人敲響銅鑼,朗聲道:“今日比試,公平公正!各家布商可派最好的織工,用最好的織機,與我工坊的女工一較高下。勝者,朝廷包銷三年布匹,并賜‘織造魁首’匾額!”
此言一出,臺下頓時嘩然。
“三年包銷?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幾個布商對視一眼,眼中閃過貪婪之色,立刻吩咐伙計:“去!把咱們最好的織機抬來,讓這些娘們兒見識見識!”
不多時,十幾架精雕細琢的老式織機被搬上高臺,布商們派出的皆是膀大腰圓的壯年男子,手指粗糲,一看便是常年織布的老手。而另一邊,朱幼薇挑選的卻是十幾名瘦弱的軍中遺孀,有的甚至手指皸裂,一看便知是常年做粗活的。
“這還用比?”一個圍觀的百姓搖頭,“那些女工怕是連織機都踩不動吧?”
比賽開始,銅鑼一響,布商們的伙計立刻手腳麻利地操作起織機,梭子來回穿梭,布匹一寸寸增長。而女工們則略顯生疏地坐上改良后的六錠紡車,先是摸索了一下踏板和梭子的位置,隨后——
“唰!唰!唰!”
梭子如穿花蝴蝶般在六錠之間飛速穿梭,女工的腳輕輕一踏,織機便自動運轉,六股線同時交織,布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這……這怎么可能?!”布商們瞪大眼睛,手中的茶盞“啪嗒”一聲摔在地上。
百姓們也炸開了鍋——
“天爺!那織機怎么自己會動?”
“快看!那女工的手都沒怎么動,布就織出來了!”
“這比那些壯漢織得快多了!”
原本不看好女工的百姓紛紛倒戈,有人甚至擠到臺前,想湊近看看這神奇的織機。而那些布商的伙計,原本還自信滿滿,此刻卻額頭冒汗,手忙腳亂地追趕,可無論如何加速,他們的布匹增長速度仍遠遠落后。
半個時辰后,銅鑼再響,比賽結束。
朱幼薇命人將兩邊的布匹同時展開——女工們織出的布不僅更長,而且經緯細密,觸手光滑,遠勝布商們的老式織機所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