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航時,望著江面上漂浮的海圖殘片,陳寒突然笑出聲:“海盜至死都想不通,為何每張海圖的暗紋都能指引我們找到他們。”
這次勝利沒讓陳寒和朱標沖昏頭腦,因為第二天的朝會還有場硬仗要打。
……
五更天的梆子聲剛歇,奉天殿前的漢白玉臺階上已落滿朝臣的靴印。
陳寒跟在朱標身后拾級而上時,發現鄭清卓的官袍下擺沾著夜露——這老學究怕是天沒亮就候在宮門外了。
“臣有本奏!”果然,朝鐘剛響,鄭清卓便捧著笏板出列,“夏原吉、藍玉在南洋養寇自重,此乃禍國之舉!”
他枯瘦的手指抖得厲害,奏折在晨光中簌簌作響。陳寒瞥見折子上“海盜”二字被朱筆圈了七八遍,墨跡暈染得像濺開的血點。
朱元璋的龍靴踏過金磚,驚起一縷浮塵,“鄭卿覺得,該如何處置?”
“召回問罪!”鄭清卓的笏板重重磕在地上,“我大明乃禮儀之邦,豈能學蒙元那套以武懾人?”
殿角傳來聲幾不可聞的嗤笑。兵部侍郎方醒捻著絡腮胡出列:“鄭大人可知,上月爪哇海盜劫了暹羅貢船,殺我子民三十余人?”他忽然抖開卷海圖,腥咸的海風頓時撲面而來,“藍將軍故意放走的探子,三日前剛帶回倭寇巢穴的布防圖!”
陳寒看見老皇帝的瞳孔微微收縮。
那海圖上標注的島嶼形狀,分明是用炭筆描摹的阿拉伯數字。
最醒目的“7”字形海灣處,密密麻麻記著潮汐時刻與火炮射程。
“荒唐!”禮部尚書錢唐突然撲到海圖前,官帽都歪了,“這……這分明是番邦的鬼畫符!”
朱標輕笑一聲,從袖中掏出塊靛青帕子。
帕角繡著的“π”符號在晨光中泛著金線光澤,與海圖上的數字如出一轍。
“錢大人,這是物理院新譯的《航海算經》。”太子指尖撫過帕上紋路,“若無這些數字,水師連潮汐都算不準。”
老尚書的臉頓時漲成豬肝色。
他當然記得,去歲戶部核賬時,那些用新式數字記賬的寡婦們,比他的門生快了整整三日。
“陛下!”通政使楊湛突然高呼,“商船若因海盜裹足不前,今年市舶司稅收恐減三成!”
他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鴻臚寺卿捧著鎏金漆筒踉蹌進殿:“滿剌加蘇丹的謝恩表到了!說是多虧藍將軍剿匪,商路已通!”
漆筒開啟的剎那,濃郁的龍涎香彌漫大殿。
陳寒看見表文上蓋著個鮮紅的掌印,那分明是用朱砂和珊瑚粉特制的印泥,正是巾幗工坊上月出口的緊俏貨。
朱元璋的指節在龍椅扶手上敲出沉悶的聲響。
“藍玉奏報,養寇是為引蛇出洞。”他抓起案頭箭簇,“啪”地釘在海圖上,“這精鐵箭矢,就是海盜從爪哇偷運的!”
箭簇扎進“3.14”標注的海灣處,尾羽猶自震顫。
陳寒發現箭桿上刻著細密的螺旋紋,這是物理院用圓周率計算的風阻改良。
“老臣以為……”傅友德的聲音從殿柱后幽幽飄來,“海盜如野草,剿一批,冒一批。”
他枯枝似的手指劃過海圖,“不如讓夏原吉在滿剌加設榷場,以商制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