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門答臘的指尖撫過凍肉表面。那層薄冰光滑如鏡,完全不同于爪哇王室地窖里那些結滿霜花的陳肉。他忽然注意到墻角堆著的木箱,箱蓋上燙著“物理院特供”的火漆印。
“那是……”
“測鮮儀。”朱標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后,手里把玩著個銅制圓筒,“把針插進肉里,轉三圈就能知道還能保鮮幾天。”
宴會廳突然傳來急促的鐘聲。眾人趕回去時,只見侍者們正在主桌布置最后一道壓軸菜——直徑三尺的鎏金火鍋里,奶白色的湯底翻滾著漠北黃蘑、嶺南竹蓀、東海瑤柱和西域雪蓮。火鍋周圍擺著十二個琉璃盞,每盞里都是不同地域的頂級鮮貨。
“此鍋名曰‘四海升平’。”朱標舉起夜光杯,“愿大明與諸邦,永如今日之鮮。”
酒過三巡,爪哇使者突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手里攥著根羊肋骨,油脂順著指縫滴在繡金線的桌布上。
“下臣斗膽……”他打了個充滿孜然味的酒嗝,“這些保鮮之術,可否……”
“當然可以交易。”陳寒笑著截住話頭,“只要貴國開放所有硫磺礦。”
滿剌加使者剛想抗議,突然被侍者端上的果盤吸引了注意力。水晶盤中堆著削成蓮花狀的冰鎮西瓜,每個瓜瓣上都插著小旗——漠北的蒼狼旗、西域的駱駝旗、南海的鮫綃旗……最中央那瓣上,日月旗與爪哇的鱷魚旗并排而立。
朱幼薇的銀剪咔嚓剪斷葡萄藤:“對了,物理院下周要試驗新的保鮮車。”
她隨手將剪下的葡萄分給使者們,“據說能把荔枝的保鮮期延長到二十天。”
蘇門答臘盯著掌心那粒葡萄。
果皮上凝結的冰珠映出他扭曲的倒影,恍惚間竟像看到故國的商船正一艘接一艘駛向大明的港口。
夜宴的燭火在使者們眼中搖曳成一片敬畏的海洋。蘇門答臘手中的銀叉當啷墜地,在青磚上彈跳的聲響驚醒了呆滯的滿剌加使者。
“我國王上曾說……”這位蓄著卷須的中年男人突然哽咽,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琉璃盞上凝結的水珠,“若能嘗到嶺南三日內的鮮荔,愿以整座錫礦相換。”
朱幼薇的銀剪在燭光下劃出冷冽的弧線。咔嚓一聲,新剪下的荔枝枝頭帶著青翠葉片,穩穩落在占城使者顫抖的掌心。“現在這枝荔枝值多少?”郡主的聲音里帶著物理院學子特有的計算感,“算上保鮮車的損耗,運費不過值你們三船胡椒。”
宴會廳角落突然傳來碗碟碰撞的脆響。眾人轉頭時,正看見三佛齊使者跪坐在打翻的魚膾前,醬汁染紅了雪白的波斯地毯。這位平素最講究儀態的貴族此刻卻渾然不覺,只顧盯著琉璃盞里游動的松花江銀魚——那魚鰓張合的頻率竟與他在故鄉神廟里見過的占卜結果分毫不差。
“物理院養的。”陳寒漫不經心地用筷子輕敲盞壁,驚得小魚竄向角落,“水溫每降一度,就多活十二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