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忽然擊掌。樂師們奏起的《平定南洋》曲調中,十二名侍女捧著鎏金托盤魚貫而入。每個托盤中央都擺著雕成寶船形狀的冰雕,船帆是用哈密瓜薄片拼成的,甲板上堆著膠東鮑魚切成的珍珠模樣。最驚人的是領頭的侍女,她手中托盤上的冰船竟冒著裊裊蒸汽,細看才發現船底藏著燒紅的香炭。
“蒸汽動力模型。”太子用銀匙輕點“船舷”,冰船立刻在酒液中緩緩轉向,“下個月會用在真正的寶船上。”
蘇門答臘的額頭重重磕在桌沿。他想起離國前爪哇水師將領的豪言壯語——只要鑿沉大明的幾艘寶船,就能逼迫對方讓出航路。此刻那點妄想比冰船蒸騰的霧氣消散得更快,更徹底。
“其實最新鮮的還沒上呢。”朱幼薇突然起身,藍布裙擺掃過滿剌加使者僵硬的肩膀。她推開雕花檀木窗的瞬間,江風裹挾著潮濕的汽笛聲涌入廳堂。
月光下的龍江碼頭亮如白晝。六輛覆蓋鐵甲的保鮮車正噴吐著白霧,穿皮襖的草原漢子們喊著號子卸貨。更遠處的江面上,三艘蒸汽快船剛剛靠岸,甲板上的水手們正在吊裝某種用濕布包裹的長條貨物。
“滇南的松茸。”陳寒不知何時站在窗前,狼牙棒銅環的叮當聲驚飛了檐下宿鳥,“今早還在蒼山腳下,子時就能上蒸籠。”
三佛齊使者突然撲到窗前。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扒著窗欞,瞪大的眼睛里映出碼頭工人肩扛的奇怪裝置——那銅制圓筒不斷噴出帶著松木香的冷霧,所過之處連夏夜的蚊蟲都凍成了冰渣。
“速凍儀。”朱標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驚得使者們集體一顫,“物理院用硝石改良的,半刻鐘能凍透整頭牛。”
滿剌加使者突然轉身,官袍下擺帶翻了盛滿西域葡萄酒的金壺。紫紅色的液體在青磚地上蜿蜒成詭異的圖案,恰似他們國家輿圖上標注的脆弱航路。
“殿下!”他撲倒在朱標靴前,額頭沾著酒漬,“下臣愿以滿剌加海峽十年的通行稅,換……換一套保鮮車!”
朱幼薇的銀剪突然停在半空。剪刃反射的月光掃過使者涕淚橫流的臉,照亮了他懷中掉出的密信——那上面用番文寫著“若談判不利,可縱火燒毀大明商棧”的字樣。
“通行稅?”陳寒的靴尖碾過那片染酒的信紙,“你們蘇丹去年劫掠我朝商船時,可不是這么說的。”
樂聲戛然而止。侍者們不知何時換上了輕便皮甲,腰間掛著的不是酒壺而是物理院新制的霹靂彈。通政司的書吏們捧著鎏金漆筒從側門涌入,筒中露出的羊皮紙卷上,朱砂寫就的條款在燭火下如血般刺目。
“簽了吧。”朱標從懷中取出枚琉璃骰子,隨手擲在蘇門答臘面前。朝上的那面“π”符號裂成兩半,露出里面藏著的南洋精鐵薄片,“這是最體面的投降方式。”
爪哇使者哆嗦著捧起筆時,突然發現筆桿上刻著細密的螺旋紋。這熟悉的紋路讓他想起白日里見過的火炮標尺,想起寶船上寒光閃閃的床弩,更想起工程學院地下密室里那些令人膽寒的設計圖。
“我國愿獻上所有硫磺礦……”他的筆尖在紙上洇出大團墨跡,像極了被火炮轟碎的海盜船濺開的血花。
朱幼薇的剪影映在窗紙上。她正用銀剪修剪燭芯,爆開的燈花恰好落在那份剛簽好的條約上,將“永不背叛”四個字烙成了金色。
子時的更鼓從江面傳來,混著蒸汽船起錨的汽笛。陳寒解開腰間皮囊,倒出的不是預想中的胡椒,而是十幾粒用硫磺熏過的南洋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