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蘇州、松江、杭州三地先各設一處試點。”他攤開地圖,指著標記好的位置,“選址都在官道旁,方便原料運輸。”
朱幼薇湊近細看,忽然指著蘇州標記旁的小字。“‘毗鄰官學’?這是何意?”
“太子殿下特意囑咐的。”陳寒壓低聲音,“官學里那些寒門學子,家中女眷多有紡織手藝。白日做工,夜里還能跟學子學認字算數,兩全其美。”
她眼睛一亮。“這主意妙!既能幫補家用,又能讀書明理。”忽然又蹙眉,“可那些酸儒能答應?”
陳寒意味深長地笑了。“由不得他們不答應。上月蘇州官學的修繕銀子,還是從你們工坊的稅銀里撥的。”
正說著,門外傳來腳步聲。
小桃端著茶盤進來,見兩人湊在一起看地圖,抿嘴一笑。
“郡主,國公爺,喝口茶歇歇吧。”她放下茶盤,又掏出一封信,“剛收到的,云南沐王府又加訂五千匹。”
朱幼薇接過信掃了一眼,遞給陳寒。“瞧瞧,這都第幾批了?再不擴大規模,我們真要忙不過來了。”
陳寒看完信,忽然問道:“你們工坊現在有多少女工能獨當一面?”
“少說二十來個。”她掰著手指數,“小桃算一個,劉嬤嬤的侄女也不錯,還有鄭尚書家那個孫女……”
“夠了。”陳寒打斷她,“這些人就是將來的管事。每個試點工坊派兩人,老帶新,三個月就能上手。”
小桃在一旁聽得眼睛發亮。“那、那我能去嗎?”
朱幼薇笑著戳她額頭。“怎么,嫌我這廟小?”
“不是不是!”小桃連連擺手,“我是想著,若能去杭州,正好看看我娘。她總說女子不該拋頭露面,我偏要讓她瞧瞧,女兒現在多有出息!”
陳寒和朱幼薇相視一笑。
燭光下,地圖上的標記仿佛活了過來,化作無數織機,在江南水鄉的晨曦中咔嗒作響。
“明日我就進宮面見太子。”陳寒卷起地圖,“若一切順利,下個月就能動工。”
朱幼薇端起茶抿了一口,想起什么。“對了,記得跟我爹說,每個工坊都得配個醫女。女子的事,男子終究不便。”
燭火在紗罩里輕輕搖曳,將三人的影子投在書房墻壁上。小桃捏著衣角,指尖微微發白。她偷瞄了一眼朱幼薇,又迅速低下頭去。
朱幼薇放下茶盞,瓷器與木桌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小桃,你方才想說什么?”
小桃的手指絞得更緊了。“奴婢……奴婢只是……”
陳寒將地圖卷起,輕輕敲了敲桌面。“在府里,在工坊,你們都是平等的。有什么想法盡管說。”
窗外傳來更夫悠長的梆子聲,二更天了。小桃深吸一口氣,聲音細如蚊蚋:“奴婢覺得……工坊里的姐妹們,大多不識字。”
朱幼薇眉頭微蹙。她想起昨日清點庫存時,有個女工因為不認得數字,把三匹上等布記成了次品。
“繼續說。”陳寒往前傾了傾身子。
小桃的膽子大了些:“若是能在工坊里設個識字班,請官學的學子來教……”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奴婢僭越了。”
朱幼薇突然站起身,銀剪在燭光下劃出一道亮線。“這主意好!”她快步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藍皮冊子,“物理院新編的《千字文》,正適合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