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杭州巾幗工坊門前已經排起長隊。
小桃推開大門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后退半步——隊伍里不僅有年輕婦人,還有白發蒼蒼的老嫗,甚至有幾個總角小童牽著母親的衣角。
“管事,今日還招工嗎?”一個瘦得顴骨突出的婦人擠到最前面,“我男人死在礦上了,家里三個娃等著吃飯……”
小桃攥緊了手中的名冊。她想起三日前徐記布莊派人來鬧事時,也是這樣一群可憐人縮在墻角發抖。
“招!”她提高嗓音,“只要肯學,我們都收!”
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小桃讓女工搬來長桌,挨個登記姓名。有個跛腳老婦人在按手印時,粗糙的手指抖得厲害。
“阿婆,您這手……”
“不妨事。”老婦人咧開缺牙的嘴,“老婆子織了四十年布,閉著眼都能走線。”
登記到一半時,街角突然傳來馬蹄聲。幾個穿長衫的書生騎著毛驢過來,領頭的正是那日在茶樓大放厥詞的李秀才。
“有辱斯文!”李秀才用袖子掩著鼻子,“女子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小桃頭也不抬地繼續登記。她聽見身后織機聲依舊,女工們竟沒人理會這些酸儒。
李秀才臉色漲紅,突然從驢背上跳下來,一把掀翻了墨硯。烏黑的墨汁潑在雪白的招工榜上,像極了被污泥玷污的雪地。
“看什么看?”他對著人群怒吼,“你們這些愚婦,知不知道這是在敗壞風氣?”
隊伍里有個抱著嬰兒的婦人突然開口:“這位相公,俺男人病了半年,家里米缸早空了。您要是能賞口飯吃,俺這就回家去。”
李秀才噎住了。他身后的同伴拽了拽他袖子,低聲道:“李兄,算了吧……”
“不能算!”李秀才甩開同伴,從懷里掏出一本《女誡》,“都聽著!女子當以貞靜為主,豈能……”
“李茂才!”一聲暴喝從街尾傳來。趙知府帶著衙役快步走來,“你屢次擾亂工坊秩序,真當本官不敢辦你?”
小桃這才放下毛筆。她看見趙知府身后跟著幾個挑擔的貨郎,擔子里全是新到的棉紗。
“大人。”她行了一禮,“這點小事不必……”
“不是小事。”趙知府冷冷掃過那幾個書生,“昨夜徐記布莊派人縱火,幸虧巡更的發現得早。”他突然提高嗓門,“來人!把李茂才押去衙門問話!”
李秀才腿一軟跪在地上:“學生冤枉啊!”
衙役從他袖中搜出一封密信,正是徐掌柜的親筆。信上明明白白寫著要燒毀工坊倉庫,還約了動手時間。
人群炸開了鍋。那個瘦骨嶙峋的婦人突然撲上去撕打李秀才:“天殺的!你們是要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啊!”
小桃拉住婦人,發現她手腕上全是淤青。
“別臟了手。”小桃輕聲說,“去工坊里喝口熱茶,我教你用新式織機。”
日頭漸高時,工坊里的織機聲越發密集。
新來的女工們學得極快,那個跛腳老婦人甚至改良了梭子的走線方式。
“管事你看。”老婦人指著織機,“這樣改,線不容易斷。”
小桃蹲下身仔細觀察,發現確實如此。她正要說話,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朱幼薇帶著幾個錦衣衛站在院中,腳邊捆著鼻青臉腫的徐掌柜。
“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