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給你送份禮。”朱幼薇踢了踢徐掌柜,“這廝招供了,杭州織造局有六名官員收他賄賂,故意卡著工坊的批文。”
小桃倒吸一口涼氣。她這才明白為何工坊開業至今,總有人來刁難。
“都解決了。”朱幼薇拍拍手,“太子殿下剛下的令,革除那六人的官職,家產充公。”她突然壓低聲音,“抄家時發現他們私藏了五萬匹'券青布',全是徐記仿造的劣等貨。”
院角傳來織機卡線的聲音。那個瘦婦人慌慌張張地跪下:“民婦不是故意的……”
朱幼薇扶起她:“織壞了就重來,工坊不缺這點棉紗。”
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細密的光斑。小桃看著滿院子的女工,突然發現她們的眼神變了——不再是初見時的畏縮,而是帶著某種灼熱的光。
傍晚收工時,小桃被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攔住了。
李秀才的妻子王氏牽著兩個孩子,在工坊門口徘徊。見小桃出來,她撲通跪下:“管事行行好,收留我們母子吧。”
小桃連忙扶起她:“李相公呢?”
“下了大獄。”王氏咬著嘴唇,“家里值錢的都被官府抄走了。”她突然抓住小桃的手,“我不識字,但手很巧,能織布……”
小桃望著她粗糙的手指和渴望的眼神,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跟我來。”
工坊后院亮著燈。朱幼薇正在查看新到的染料,見小桃帶著王氏進來,了然地點頭。
“郡主,這是……”
“我知道。”朱幼薇打斷她,“讓她試試那臺織機。”
王氏的手藝出乎意料的好。她織出的布匹細密均勻,連老織工都連連稱贊。
“以前在娘家學過。”王氏小聲解釋,“后來嫁了人,相公不讓碰織機,說那是下賤活計。”
朱幼薇冷笑一聲:“現在呢?”
王氏沒說話,但眼神說明了一切。
夜深人靜時,小桃獨自在庫房清點布匹。門吱呀一聲開了,朱幼薇端著燭臺走進來。
“累了吧?”
小桃搖搖頭:“就是有點……”她突然哽住,“郡主,為什么他們這么恨我們?”
燭火在朱幼薇眼中跳動:“因為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女子不再需要他們。”朱幼薇的聲音很輕,“害怕世道變了,他們就做不成高高在上的老爺。”
小桃想起李秀才猙獰的臉,想起徐掌柜陰毒的眼神。她突然明白了,那些阻撓和詆毀,不過是因為恐懼。
“睡吧。”朱幼薇吹滅蠟燭,“明日還有更多女子等著我們。”
月光透過窗紙,在地上織出細密的光網。小桃望著那些交錯的光影,仿佛看到了無數女子挺直的背影。
晨鐘響起時,工坊外又排起了長隊。這次隊伍里有更多面孔——被丈夫打出來的妻子,死了兒子的老婦,甚至有幾個穿著儒衫的年輕姑娘。
小桃推開大門,陽光灑在她挺直的脊背上。
“排隊登記。”她聲音清亮,“巾幗工坊,來者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