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老太爺抓起硯臺砸在賬本上,墨汁濺出老遠,“沒看見巾幗工坊的告示?加盟工坊的工人待遇必須對標她們的標準!”
窗外傳來織工們的說笑聲,幾個下早工的女工正挎著籃子往家走,籃子里裝著巾幗工坊發的白面饅頭。老太爺瞇起眼睛,突然抓起毛筆在紙上寫下一串數字。
“從明日起,早飯加兩個雞蛋,午飯要有肉。染缸邊上搭涼棚,每人每月發兩雙新布鞋。”他寫完把紙拍在周德海胸口,“去庫房支銀子,今晚就把寢具換了。”
周德海展開紙條一看,手都抖了起來:“這、這要八十兩銀子啊!”
老太爺已經拄著拐杖往外走,聞言回頭冷笑:“舍不得銀子?那趁早把加盟契書燒了!”他指著遠處巾幗工坊的方向,“人家文管事明日要來驗收,要是看見咱們工人還睡稻草鋪,周家往后就別想在松江布市立足!”
染坊后院頓時忙得像炸了鍋。五個伙計扛著新打的木床往里搬,廚娘在灶臺邊清點剛送來的豬肉,管庫的老劉帶著人挨個給工人量腳尺寸。染工王二蹲在墻角,盯著自己露腳趾的草鞋發愣。
“王二哥,試試新鞋。”周德海親自捧著雙千層底布鞋過來,鞋幫上還繡著周家染坊的標記。
王二在褲腿上擦了七八遍手才敢接,聲音都打著顫:“東家,這、這真是給俺的?”
“趕緊換上。”周德海強忍著心疼,“以后每月兩雙,穿壞了就換。”
染工們圍過來,摸著新發的被褥嘖嘖稱奇。最年輕的小柱子突然“哇”地哭出聲,把臉埋在新棉絮里不肯抬頭。他師傅老趙紅著眼圈解釋:“這孩子自打進染坊,冬天都是跟人擠著取暖”
天色擦黑時,文娘提著燈籠來驗收。她掀開新換的細麻布床單,手指在床板縫隙里抹了抹,又去灶間嘗了嘗燉肉的咸淡。最后站在井臺邊,看著工人們排隊領新鞋。
“還差一樣。”文娘突然開口。
周德海急得直搓手:“文管事明示,我們馬上改!”
文娘從袖中掏出本小冊子:“巾幗工坊的規矩,工人子女滿六歲可入義學。周家染坊現有七個適齡孩童,明日辰時前要把學堂收拾出來。”
周老太爺不知何時站在了月亮門下,聞言立刻應道:“就用老朽的藏書閣!德海,去把《千字文》《百家姓》都找出來!”
當夜,周家染坊破天荒地點了整宿的燈。老太爺親自監督工匠改裝藏書閣,連珍藏的黃花梨書案都搬出來給孩子們當課桌。更漏敲過三更時,老染匠們還在往墻上掛《棉花圖說》,那是老太爺年輕時花十兩銀子從應天府淘來的。
第二天雞剛叫,染工們就帶著孩子來了。小柱子牽著六歲的妹妹,小姑娘懷里抱著連夜趕制的新書包。文娘帶著巾幗工坊的女先生進門時,孩子們齊刷刷跪下行禮,被女先生一個個扶起來。
“在咱們工坊,只作揖不磕頭。”女先生把《三字經》發到每個孩子手里,“好好念書,將來給你們爹娘記賬。”
染工們趴在窗戶外頭看,有人偷偷抹眼淚。王二媳婦掐著丈夫胳膊哭出聲:“當家的,咱閨女真能認字了?”
周德海站在廊下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昨晚那八十兩銀子花得值。他轉身要去染缸那邊,卻看見老太爺蹲在晾布場角落,正用帕子擦拭一塊陳年舊匾。
“祖父,這是”
老太爺把“樂善好施”的匾額掛回正堂,輕聲道:“洪武三年,松江大疫,周家開倉放糧得的御賜匾。”他望著院子里跑來跑去的孩子們,“沒想到二十年后,是靠給工人發肉才重新掛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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