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跟著師父學的。”陳寒聲音低沉,“師父說,人在迷茫時,看看星星,就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走。”
朱幼薇沉默片刻,忽然輕嘆:“要不是夫君你提點,哪有我今天這一番事業。”她伸手握住陳寒的手,指尖微涼,“累是累了一點,但真的很充實。”
陳寒捏了捏她的手指,低笑:“你本就不是尋常女子,即便沒有我,你也遲早會走這條路。”
朱幼薇搖頭:“不一樣。若沒有你,我或許會開個繡坊,教幾個姑娘針線活,但絕不會想到把松江和杭州的織工聯合起來,更不會想到用訂單券和番商打交道。”她頓了頓,聲音更輕,“是你讓我看到更大的天地。”
夜風拂過,帶著水汽的涼意。陳寒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順手將她往懷里攏了攏。
“活水紋的事,你怎么看?”他忽然問。
朱幼薇眼睛一亮:“張四娘確實是個奇才。她改良的織法,比咱們預想的還要精細。若是能推廣開來,松江布的名聲至少能再漲三成。”
陳寒點頭:“但推廣需要時間,眼下最要緊的是穩住加盟工坊的產量。周老太爺雖然帶頭簽了契,但沈家和李家未必甘心。”
朱幼薇冷笑:“他們不甘心又如何?如今松江布市的價格已經穩住了,工人待遇一提,產量跟著漲,他們若是不跟,遲早被擠垮。”
陳寒望著遠處的河面,若有所思:“就怕他們背后使絆子。”
“兵來將擋。”朱幼薇語氣堅定,“杭州的娘子軍不是擺設,林三娘的手段你也見識過。”
陳寒低笑:“這倒也是。”
夜更深了,星河倒映在河面上,船仿佛行在天上。朱幼薇忽然指著北方的天空問:“那幾顆星連起來像勺子的,是不是北斗?”
“對。”陳寒握住她的手指,輕輕劃出北斗七星的輪廓,“勺柄指向的那顆亮星,是北極星。迷路的人只要找到它,就知道方向。”
朱幼薇望著那顆星,忽然笑了:“咱們現在不就像這船?順著運河走,總能到想去的地方。”
陳寒側頭看她,月光下她的眉眼格外清晰。他忍不住伸手拂過她的鬢角,低聲道:“累不累?”
朱幼薇搖頭,眼里映著星光:“不累。雖然每日忙得腳不沾地,但看著工坊里的女工們日子一天天好起來,看著孩子們能讀書識字,看著松江布一匹匹運出去換回真金白銀……”她頓了頓,聲音輕卻堅定,“值得。”
陳寒沒說話,只是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船行至一處河灣,水流漸緩。岸上傳來隱約的梆子聲,更夫悠長的調子混著蟲鳴,在夜色里飄蕩。
“對了。”朱幼薇忽然想起什么,“杭州那邊傳來的消息,沈萬三的侄子這幾日頻繁接觸番商,似乎想繞過咱們直接交易。”
陳寒嗤笑:“他倒是會鉆空子。”
“要不要讓林三娘去敲打敲打?”
“不必。”陳寒搖頭,“番商不傻,訂單券比真金白銀還穩妥,他們不會為了點蠅頭小利得罪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