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田棗花恨上了岳寧。
恨就恨了,岳寧才不在乎,這個女人要是過分了,她就拿著思想報告,往大隊書記面前一坐,開始自我批評,自我反省,自我教育,順帶批評一下其他人。
許會計和大隊書記在一個辦公室,許會計哪里還坐得住?立馬出去找他老婆,訓斥一通,讓她別去招惹岳寧。
田棗花就是忍不住,見到岳寧不嘚吧兩句,一整天渾身難受。
岳寧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斜斜地瞥了一眼田棗花:“你知道上頭政策變了,我脫帽了,怎么還張口閉口‘狗崽子’?大家都是同志。你要再這樣,我跑許會計那里,跟他好好說道。”
聽岳寧搬出自家男人,田棗花抽搐了一下嘴角:“有娘生沒娘教。”
“有沒有娘教不是關鍵,重點是我生在新中國,長在新中國,我有黨教……”岳寧跟她講道理。
田棗花還想繼續,被邊上的人拉著走:“走了,走了,你說不過她的。”
岳寧還在看被拉走的田棗花的背影,隔壁鄰居春梅嬸問她:“岳寧,前天上頭來找你談話,有下文了沒有?”
岳寧搖頭:“能有什么下文?就是來問問吧?”
前天縣里來了人,找了她去大隊里,問了一些她的基本情況,然后就沒有然后了,誰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趕著羊進羊圈,幾只不聽話的羊不肯進去,大羊拉,小羊抱,關上柵欄門,岳寧摸了摸黑狗的頭,讓它蹲在羊圈門口。
“岳寧。”
聽見叫聲,岳寧邊轉頭邊抬起胳膊抹頭上的汗,大隊婦女主任李巧妹帶著兩個人往他們這里來。
岳寧見李巧妹身后兩人,那個女人盤著頭發,約莫四十歲的年紀,一張臉白白胖胖,穿著一件戧駁領的西裝,她身邊有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一張娃娃臉,微胖,穿著卡其色的西裝,配上白色的喇叭褲。
小楊溝這樣的山村很少有外人來,這兩人的打扮在他們看來是奇裝異服了,大家涌過來圍觀。
“寧寧。”這個女人看見她,快步走過來,牽住岳寧的手:“都長這么高了?”
岳寧疑惑:“您是?”
“你爸爸有沒有提起他的師傅?”
她一提,岳寧就想起來了。
爺爺在解放前去了港城掙錢,把爸爸留在粵城,讓爸爸拜在爺爺的師兄,福運樓大廚羅長發門下學廚藝。這個師傅對爸爸傾囊相授,后來國門關閉,爸爸跟爺爺失去聯絡之后,羅長發也把爸爸當成自己兒子看待,她叫羅長發“羅爺爺”。
他們父女來到西北,最艱難的那幾年,所有人都要跟他們父女保持距離的時候,這個羅爺爺還時不時給爸爸來信,寄糧票、布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