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鋒未歇,他轉入第二段。
“三月,渡口煥然,游商來往如織。百姓熬粥贈飲,商賈自發修道。此皆非余政令之力,乃百姓得益之真情。蓋政者,通利之器;德者,潤心之風。”
此時,紙上已有縷縷文氣聚起,雖遠不及沈、樓、凌三人之澎湃恢弘,卻也漸成絲線,纏繞字句,如細雨初霽。
薛向不理會,繼續寫下:
“曾有一案,兩姓爭田,爭訟多月……”
薛向筆跡沉穩,情緒內斂,字字飽含情緒,卻仿佛震動紙頁。
在石坪之上的法陣中,忽有一點淡金浮現,在他稿紙邊緣,緩緩旋轉,如燭火跳躍,微弱卻清明。
有人低聲驚呼:“那是……共鳴之火!”
“非也……那是‘微誠感氣’。只有實錄政績,以真心動筆,方有此象。”
監考席上,數位老儒對視一眼,其中一位緩聲道:“此子筆下無夸飾,句句實據,雖無天人之象,卻有一股‘泥土之香’。”
另一位老監考淡聲道:“他所書之文,雖無華麗之辭,然條分縷析,法脈清晰。此所謂‘實干得氣’,極罕。”
“但論氣象,畢竟不及沈南笙三人。此局,終究難破。”
“未必。”
沉默良久,一位白須儒者忽而開口,他望著薛向的紙,眼神深邃,“異象之熾,往往短促如流星。
此子之氣,如涌泉初起,不震目,卻能久長。
只要他能貫通一氣、合題破局,后勢未可限量。”
“你是說——此子可成大篇”
“成篇之后,再看落氣多少,方能論成敗。”
考場上,沈南笙三人頭頂異象依舊,光輝耀眼。
三人也看到了薛向頭頂的異象。
此刻,三人皆已成文,靜觀薛向頭上異象演化。
三人心中只是微驚,并不震撼,畢竟,大局已定。
薛向縱然再有天才,也翻不過局面。
只因,此刻漂浮在空中的文氣,實在不多了。
只見薛向八分不動,靜默揮毫。
宛如山間老樹,不見繁,卻在靜夜結果。
他筆走如風,紙上緩緩浮出:
“今日之論,不在圣賢所言,而在黎民所感。政若不從下起,德若不由心生,縱有經緯萬端,亦如織空網耳。”
那一瞬,風動。
微風過處,蒲團輕晃,薛向案頭的硯中墨汁微微蕩漾,倒映出空中那一點金芒緩緩旋轉。
最終,一道細長的文氣,自空中徐徐垂下,精準無誤地落在他的筆鋒之上,隨之沒入紙中。
它沒有聲響,卻使整個丙字號石坪瞬間靜了三息。
不是震驚,而是疑惑。
這是什么
這不是異象,不是顯華的才氣。
這像是一粒火種,悄然落下,卻可能燒透天地。
監考席上,白須老儒輕輕一笑:“一縷文氣真火,只怕要星火燎原。且看他后文如何。”
已完成文章的一眾考生不語,皆將目光投向薛向。
在千萬目光之下,他依舊沉靜如初,筆鋒不停,墨色未干。
薛向筆鋒一頓,一句重若千鈞的文字躍然而出:
“夫民心之歸,非利誘,非威迫,惟以信義養之,仁政撫之。”
幾乎在瞬息之間,他卷上那縷淡金之氣,原本如炊煙似的細細飄散,忽然驀然一凝,隨即轟然爆漲!
嗡——
一道不似凡聲的振鳴,自他筆下升起!
仿佛有看不見的某種“格局”被撼動。
最先感應到的,是沈南笙。
他試卷上原本文光澎湃,猶如金龍纏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