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展開隨身折扇,揮散前方晨霧。
“此行天高路遠,愿君先見己身,再見天地。”
扇收人遠。
唯有余音在山谷間回蕩。
...
李謫仙孤身闖入人間。
起初,他懷著赤誠之心,路見不平便要相助。
扶起跌倒在路邊的老叟,將干糧分給偏遠的饑民,甚至為被欺辱的賣唱女挺身而出。
他做了許多微小善事,每一聲感謝都讓他覺得,自己正在觸摸這個有溫度的人間。
然而,江湖如海,浪潮洶涌。
他很快發現……
每日都有無數的悲歡在上演:
東家嬰孩呱呱墜地的啼哭,與西街老者在破屋中無聲的逝去,幾乎同時發生;
南城張燈結彩的迎親嗩吶,也蓋不住北巷傳來家破人亡的慟哭。
善與惡,喜與悲,生與死,密集地、無休止地沖刷著他。
他逐漸感到一種無力。
今日救了此人,明日又有新的慘劇在別處發生,如同徒手試圖舀干大海。
于是。
不知從何時起,李謫仙停了下來。
他不再插手。
而是成為一個純粹的“看客”。
他站在橋頭。
看迎親的隊伍歡天喜地地走過。
他立于巷尾。
看仇家將一家人亂刀砍死。
新生,死亡,結合,離散……所有這些,都只在他眼中倒映,卻再也驚不起心底的波瀾。
慢慢的。
他身形開始變得模糊。
時間在他身上加速流淌。
旁人只覺秋風尚未蕭瑟,他卻已感到刺骨的冬意降臨。
如此旁觀冷眼,行走人間,不知經年。
直到一個雪夜。
他看見一個孩童為一只凍斃的雀兒哭泣。
那哭聲讓他心悸。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為何變得如此麻木?如此……非人?”
他猛地驚醒。
寒意從心底竄起。
“若連情感都已失去,如何去尋回那帶著溫度的記憶?”
“若對人間再無感悟,又如何去領悟那至強之道?”
他想起了說書人最后的贈言——莫要弄丟了故事里的自己。
此刻他才明白。
他差點弄丟的,是身而為人的“心”。
自那日起,他再度伸出手。
他不再是為了尋求某種結果或意義。
僅僅是因為“心”讓他這么做。
他幫冒雪趕路的商隊推車。
為貧苦的農戶劈好過冬的柴火。
甚至耗費魂力去溫暖一個凍僵的流浪者。
說來也怪。
當他不再執著于“旁觀”或“介入”。
只是循著本心去行動、去感受時。
那許久不見的魂力,竟如解凍的春溪,開始潺潺流動,日益精深。
一日一年。
在每一件微小善行中感悟與成長。
李謫仙的力量,以一種堅實的方式,悄然歸來。
...
神界廣場。
“時空之力,一瞬春秋。”
毀滅之神偏首看向姬動,沉聲道:
“邪惡,你逾越了。”
“嗯?”
姬動眉頭皺起。
“我何時逾越了?”
“我乃邪惡神王,在人間留下傳承道場,李謫仙此子運氣纏身,恰好踏足,與我何干?”
毀滅之神緩緩道:
“難道不是你有意安排那些人間悲喜,讓得李謫仙感悟么?”
“毀滅,你縱是執法神,也不能誣陷一尊神王。”
姬動向修羅神問道:
“修羅,你亦是執法神,我可有逾越之舉?”
修羅神淡漠道:
“沒有。”
“毀滅,你如此在意神祇插手人間之事,不如去責問海神。”
“祂可是將遺落人間的神位傳承信物,直接引導給了傳承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