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鐵戰舟懸浮在云層之上,鎏金窗欞將血色殘陽篩成細碎的光斑,灑在柳林案頭攤開的輿圖上。
朱紅小旗密密麻麻插滿北疆四州,宛如蟄伏的血色毒蛇。馮戈培單膝跪地,官袍上干涸的血漬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紫,卻掩不住他眼底迸發的狂喜。
王爺謬贊!他聲音發顫,喉結上下滾動著吞咽激動,當年在冀州城破之夜,您握著我的手說治世如治水,這句話小人刻在心里整整八年!指尖撫過腰間的刺史印信,冰涼的觸感卻壓不住掌心的灼熱——那枚印信邊角已被摩挲得溫潤如玉,正如他從落魄書生到封疆大吏的蛻變。
柳林修長的手指叩擊著玄鐵扶手,螭龍紋吞吐的靈力在艙內織就細密的光網。四州新貴蠢蠢欲動,南疆朝廷的眼線也在往北滲。金瞳掃過輿圖上突然新增的墨點,明日要在云中城設宴,這些新冒頭的部族首領...話音未落,馮戈培已展開發黃的竹簡,墨跡未干的名單躍然紙上。
小人已備好禮單。他刻意加重語氣,那位自稱蒼狼少主的蠻族新秀,其母族恰好急需三十車療傷丹藥;還有妖族冶鐵世家的獨子,前日在賭場輸了座金山...說到此處,兩人相視一笑,艙內浮動的靈力突然變得粘稠,如同醞釀中的蜜糖。
窗外驚雷乍響,暴雨裹挾著冰粒砸在戰舟甲板上。馮戈培卻渾然不覺,目光死死盯著柳林腰間那枚虎符——通體玄鐵卻透著溫潤光澤,與他初見時那個佩著銹劍的少年郎判若云泥。王爺可知,如今北疆流傳著童謠?他壓低聲音,胸腔因激動劇烈起伏,金瞳開,玄虎來,四州萬里皆姓柳!
柳林突然起身,玄靴踏碎地上由靈力凝成的八卦陣圖。暴雨順著艙門涌入,澆在馮戈培后背卻熱得發燙。童謠是誰散播的?金瞳在黑暗中亮起,馮戈培感覺渾身血液都要凝固——這目光與當年冀州城頭,看著十萬降卒時一模一樣。
是...是小人安排的。他伏地叩首,額頭撞在冰涼的玄鐵甲板上,如今南疆朝廷忌憚王爺勢大,唯有讓民心歸向,才能...話音戛然而止,頭頂傳來布料摩擦聲。柳林俯身將他扶起,指尖殘留的靈力順著衣袖爬上馮戈培后頸,酥麻感讓他幾乎癱軟。
老馮,你還是和當年一樣敢想。柳林的聲音混著雨聲,在艙內蕩出詭異的回音,明日宴會上,就讓那些新貴們看看,北疆到底誰說了算。轉身時,戰舟突然加速,云層被劈開的裂縫中,隱約可見云中城方向沖天的燈火,如同等待吞噬的巨獸之口。
馮戈培望著柳林挺拔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劇痛提醒著他這不是夢——從幽州城頭那個獻策以降卒筑城的幕僚,到如今能左右四州局勢的封疆大吏,他與柳林早已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暴雨沖刷著戰舟甲板,卻沖不淡空氣中彌漫的血腥與野心交織的味道。
玄鐵戰舟碾過層層云海,下方蜿蜒的官道如同撒在北疆大地上的金鏈。柳林負手立于船頭,金瞳遠眺,只見沿途村落炊煙如縷,裊裊升騰在新墾的田壟之上。春耕時節,各族百姓并肩扶犁,蠻族壯漢吆喝著靈牛翻土,妖族孩童踮腳將靈稻種撒入濕潤的泥地,歡聲笑語混著泥土的芬芳撲面而來。
戰舟掠過白狼河時,河面商船如梭。船頭雕刻著各族圖騰的貨船破浪前行,滿載著皮毛、鐵礦與新鮮果蔬。馮戈培展開羊皮卷,聲音里帶著藏不住的欣喜:“王爺,自推行互市令后,河運稅賦比去年同期增長三倍有余!”柳林望著河畔新建的碼頭,工人們正合力豎起刻有“鎮北商埠”的界碑,青石上殘留的鑿痕還泛著濕潤的石屑。
行至暮色時分,遠處忽現一片晶瑩的琉璃工坊。妖族工匠們操縱靈力,將滾燙的鐵水淬煉為流光溢彩的琉璃瓦,七彩光芒映亮整片山谷。工坊外,蠻族人趕著裝滿陶土的牛車排隊等候,孩童們舉著用碎琉璃串成的風鈴,見戰舟經過,紛紛搖晃著歡呼:“金瞳王爺來了!”清脆的聲響如珠落玉盤,驚起林間棲息的彩羽鳥,在晚霞中織就流動的錦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