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極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破爛的衣襟——那衣襟上的血痂早就凍硬了,一扯就掉渣,可他還是想盡量體面些,至少別讓王爺看到他太過狼狽的模樣。他抬手推開門,一股淡淡的茶香撲面而來,廳里沒有點燭,只有窗欞透進來的暮色,將柳林的身影拉得很長。
柳林坐在主位的太師椅上,手里端著一個青瓷茶杯,茶葉在水里浮浮沉沉。他沒穿常穿的蟒紋錦袍,只穿了件素色的棉布長衫,頭發用一根木簪束著,看起來比平日里溫和些,可陳太極還是不敢抬頭,一進門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膝蓋砸在青石板上,疼得他齜牙,卻不敢動。
“起來吧,地上涼。”柳林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怒意,也沒有責備,可這平靜卻讓陳太極更慌。他硬撐著站起來,垂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那鞋上沾著的泥還是從寒雪山莊帶出來的,里面還裹著幾根弟子們衣服上的棉絮。
柳林把茶杯放在桌上,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霍三已經跟我說了路上的事,你傷得重,別硬撐。”
陳太極沒敢坐,依舊垂著頭:“王爺,屬下……屬下無能,丟了寒雪山莊,折了所有弟子,連盟主令牌都……”說到這兒,他的聲音哽咽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柳林沒說話,起身走到墻邊,那里掛著一張涼州的地圖,上面用紅筆標著密密麻麻的點。他抬手點了點地圖上的“寒雪山莊”,又點了點陳太極當初隱藏的客棧:“你先說說,這次行動,你是怎么計劃的。”
陳太極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甲摳進肉里,才勉強穩住聲音:“屬下原本想,先讓弟子們化整為零,從涼州東部滲透進去,在城西的‘悅來客棧’集合——那客棧老板是咱們的人,隱蔽性好。可沒想到,剛進涼州境內,就被寒雪宗的人發現了蹤跡,弟子們死了十幾個……”
“為什么會被發現?”柳林打斷他,聲音依舊平靜,可陳太極卻聽出了一絲嚴厲。他的頭垂得更低了:“是屬下安排不周,沒讓弟子們換本地人的衣服,也沒提前跟沿途的探子對接,一進涼州就大搖大擺走官道,才被寒雪宗的哨探盯上。”
柳林走到他面前,遞過來一張揉得有些皺的紙:“你看看這個。”陳太極雙手接過來,借著暮色看清了紙上的內容——那是他這次行動的路線圖,從出發地到悅來客棧,再到寒雪山莊,每一步都標得清清楚楚,旁邊還寫著他每隊人馬的人數和出發時間。“這是……”他愣住了。
“這是寒雪山莊的人,在你們戰敗后,扔到王府門口的。”柳林的聲音里終于帶了點情緒,不是憤怒,是失望,“你以為你的計劃多周密?在寒雪宗眼里,就像三歲孩子過家家——你讓弟子們化整為零,卻沒規定匯合時間,也沒設應急聯絡點;你選的悅來客棧,上個月剛被寒雪宗的人查過,客棧里的客人就摻雜著她們的探子,你卻一無所知;還有你兵分三路,一路去寒雪山莊,一路去東邊找趙長老,一路去西邊找李舵主——在別人的地界上,把本就不多的人手拆成三股,這不叫分兵,這叫送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