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作畫,從調色到選紙,從研墨到勾勒,她無一步不是盡心盡力,可要是畫錯之后整幅畫都被毀掉,她也是能夠坦然接受的,只是會繼續調色繼續選紙繼續研墨繼續勾勒——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身為皇帝的趙肅睿說這句話的時候這世上已經有無數人為了讓他“如意”而殫精竭慮,沈時晴卻只有她自己。
“啪!”又一顆栗子被烤出了香氣,趙肅睿放下木夾拿起一旁的芋頭餅咬了一口。
紅豆餡兒的香氣在嘴里散開,他心里的語氣帶了些戲謔:
“是么?一條路走不通就換一條路走?那沈三廢,你可知道你放任你大伯家的兩個廢物侵占你的宅邸,現如今你那從前的沈宅已經成了個私賭坊了,依照《大雍律》,他們兄弟倆聚眾賭博,不光要杖八十,你那房子也要罰沒充公。沈三廢啊沈三廢,你說你嘴上說的那么好聽有什么用?你爹泉下有知道他生前住的地方淪落到了這種境地,你猜他會不會連夜找你?”
終于能在沈三廢面前扳回一局,趙肅睿十分得意,嘴里的芋頭餅有些涼了,他也沒喊人,自己用木夾子夾了放在火上輕輕烤了烤。
“聚眾賭博?”
沈時晴卻并不像趙肅睿以為的那么惱羞成怒,她只是重復了下這四個字。
趙肅睿幸災樂禍:“還不止呢,他們還去逛暗門子,聽你那小堂弟說他們還納了幾個不知道哪個門子里出來的妾,弄得你家跟那妖精洞似的。明天朕就去把那賭窩妖精洞給掀了,也讓你見見朕的本事。”
“……多謝陛下。”
沈三廢只說了這四個字,趙肅睿卻覺得通體舒坦。
陰陽怪氣的“多謝”聽多了,聽見了一個真情實意的,那感覺就是不一樣。
三更一到,兩邊都再無聲息,趙肅睿吃完了芋頭餅,又隨手剝了個還燙手的栗子。
一邊剝著,他還得意地哼了兩聲。
忽然,他又停住了。
等等?他剛剛是不是要損沈三廢是個廢物來著?怎么沈三廢不過是跟他道了聲謝他就得意起來了?痛哭流涕呢?痛改前非呢?他對著沈三廢的倉皇可憐樣子哈哈大笑呢?
怎么都沒有?
“沒意思。”英明神武的昭德帝想把手里的木夾子掰折撒氣,沒掰動。
乾清宮里,一雞挑了挑燈芯,突然聽見皇爺說:“四鼠進來,一雞,你去將這幾日御史狀告京中勛貴子弟私德不修的折子找來。”
四鼠本就在殿外候著,聞聲連忙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