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皇帝陛下護食兒的目光,沈時晴卻不搭這話茬:“女老板說蘸料里放這炒過的蝦醬也好吃,我倒是更喜歡加些茱萸油和椒麻油,陛下你呢?”
瞪了沈三廢一眼,昭德帝往自己的料碗里試探著放了點茱萸油,又連忙去撈鍋里已經飄起來的肉片,都顧不上跟沈三廢計較了。
沈時晴心中輕笑,也知道不能在面上顯出來,不然這位過于性情的皇帝一定會當場呲牙。
直到把半盤子肉吃了下去,趙肅睿這才又想起了店家女老板的事兒。
“你還沒告訴我女老板是如何處置了那荒唐贅婿的。”
“找了一個人冒充富商,與那人相交,然后說幾句‘要不是你已經成婚,我定然將我那獨生小女兒許配給你’,不過半月,那人就要與女老板和離,女老板抻了抻他,也就答應了。那人就等著那富商在津門做了生意回來好再去當贅婿,卻不知是已經落了個兩頭空,這邊女老板全家也已經將這鋪子關了去了外地,我那天無意中發現這幡子又掛起來了,讓人查了查才知道那個秀才沒兩年就跌在河里死了,女老板一家才又搬了回來,重新打點起了生意。”
這故事聽著有幾分痛快,卻又不那么痛快。
女老板這一家人遇到了一個狼心狗肺之徒想出百般計策最后還是要闔家遠離才真正脫身。
“這法子也太沒意思了。”昭德帝咽下嘴里的兔肉,搖了搖頭,“要是換成莪……”
“要是換成陛下怕是已經一斧頭下去將那人砍了殺了,確實痛快。”
沈時晴的語氣如舊,趙肅睿卻又覺得她在對著自己陰陽怪氣。
擡眼看看那個在自己身體里的女人,他冷笑:“怎么?難道我今日所為不痛快么?”
“痛快,只是,痛快的人終究不是沈時晴。”沈時晴慢條斯理地用筷子夾了一只開了背的蝦放在鍋里,水汽氤氳,趙肅睿看見她垂著眼睛,臉上似笑非笑,甚至有幾分嘲諷:
“陛下,眾人眼中你是沈時晴,你我都知道我才是沈時晴,可是今日驅拿沈獻儒二人,我是借了您的權與勢。您呢?也用的是一個男人的身份。瀟灑痛快的,終究是男人,沈時晴明明是真正的苦主,卻被人連同她的娘親一同被罵做瘋子。你我都清楚,如果不是同時有兇徒與權貴同時在場,沈時晴這個女子就會被沈獻儒污蔑成瘋子,也會有人信她就是已經瘋了。就像女老板她被一個入贅的男人如此作踐,也要請另一個男人出面替她收拾了那男人,而她自己只能帶著家人舍了兩代人的積累躲出燕京城去,直到那男人死了才能回來。”
剛煮好的蝦是脆的。
趙肅睿吃了蝦肉將蝦頭蝦尾蝦殼亂糟糟地留在盤子里,看見鍋里又下了一只蝦,他又擡筷子去撈。
卻比沈時晴慢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將蝦撈走。
這是搶食兒吧?
昭德帝要呲牙了!
“陛下,先將蝦殼去了再吃。”
只見沈時晴用手掐住蝦尾,幾根手指同時用力,蝦殼就被她脫了下來。
看著蝦肉被一雙干凈筷子夾到了自己面前,趙肅睿“哼”了一聲:
“沈三廢,嘴上譏嘲我朕到了這個地步,手上卻又這等做派,一個竊國之賊……”
話未說完,趙肅睿到底將蝦夾起來吃了。
“陛下,今日在去我家舊宅之前,我先讓四鼠派人去了西城兵馬司,西城兵馬司副指揮使每年都要從沈獻儒的手里拿走幾百兩的孝敬銀子,不然陛下你猜沈獻儒怎么敢這么大膽公然聚賭?您帶了一群刀斧手強闖民宅,若是被兵馬司逮到只怕也少不了麻煩。”
趙肅睿哪里不知道賭棍身后少不了依仗?將嘴里的蝦咽下,他又吃起了兔肉,突然又笑了:
“這不是有你么?只要朕在你的身子里,用著你從小使喚的丫鬟,你就得幫著朕、護著朕。”
看見沈時晴往鍋里下了薄薄的筍片,趙肅睿不感興趣地扁了扁嘴繼續吃他的兔肉,接著說道:
“占了朕的身子、竊了朕的權柄,你也少不了為朕所用,不管朕如何做事,你總要替朕收尾。”
說著說著,他心中有了些得意,他也真是好不容易能在嘴上占了沈三廢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