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是輕飄的,神色是得意的。
林妙貞細細端詳了他的神色,好一會兒,她退開幾步,繞去了一個多寶閣的后面拿出了一根鞭子。
“啪。”
隨著林妙貞躍起之后的一聲鞭響,一個細長的盒子從梁上應聲落地。
“這畫,沈姑娘之前說了,要么是你拿著紙條來跟我要,要么是我覺得煩悶難耐,二者有其一,就能給你了。”
趙肅睿將畫拿出來,徐徐展開,只見畫上是一只鷹,展翅飛向遠方。
他立刻得意了起來。
“我就知道,沈三廢她從來是顧念著旁人的。”
說話的語氣還有點酸。
哼,一幅畫都是給林姐姐的,只有畫軸里的東西是給他的,沈三廢還沒給他畫過畫呢!
看見這幅畫,林妙貞淡淡一笑,眼眶有些許的發紅。
趙肅睿這輩子都是她的弟弟。
沈時晴這輩子都是她的知己。
她永遠都不會忘了,因緣際會之下,那個女子披龍袍攜狂風,將她的一身陰霾晦暗盡數吹散。
遇到了趙肅睿是她林妙貞的人生大幸,遇到了沈時晴……大概是人間時運。
“林姐姐,去寫封休書吧。”
趙肅睿打開畫軸,一枚白玉小印滑落在了他的掌心。
看著熟悉又久違的“君子不器”四個字,昭德帝笑了。
林妙貞一邊磨墨一邊為難:“趙小二,我都要走了,你怎么還讓我自己給自己寫休書?找個翰林寫個什么無所出、善妒、擅權就行了。”
“嗯?”將章子收好,趙肅睿背著手走到她身側。
“林姐姐,我是讓你給我寫休書。”
剎那間,林妙貞一張明麗攝人的臉上幾乎要被驚訝填滿了,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誰?給誰?”
“辛辛苦苦當了六年多的皇后,怎么也得干點兒青史留名的事兒吧?”趙肅睿把玩著鎮紙笑容不羈,“古往今來第一個休了皇帝的皇后,這名聲才配得上你。”
林妙貞:“……好你個趙小二!”
長春宮的宮室外有一棵大花梔子樹,被人精心養了許多年。
每到夏日的夜晚,花香陣陣,就會有人拿著一把被摩挲到了發亮的扇子倚著它喝酒。
下一個夏日,大概不會有了。
那把寫著“只愿水香送秋而擢蒨,林蘭近雪而揚猗”的扇子會去遠方。
一輪下弦月升了又落,它安安靜靜,等著太陽接替了它的值守,照得到處都亮堂堂。
沈時晴從車上下來,就見一群穿著紅裙的女子進了路邊的書社。
“穿紅裙的女子比年前還多些。”她笑著說。
圖南在一旁低聲說:“這些日子女官們到處抓人,不說路上的光棍無賴,連刺虎之輩也不敢輕易招惹穿紅裙的女子,生怕被關進了衙門里吃掛落。”
“這么說,紅裙竟然還有防身之效?”
沈時晴有些驚異。
圖南頓了下,說:“姑娘這么說也沒錯。”
這實在是沈時晴未曾預料之事了,又看見幾個穿著紅裙的女子說笑結伴而過,她臉上的笑意更舒展了幾分。
往石榴巷沈宅送禮的人絡繹不絕,至今未停,沈時晴卻已經不耐煩在宅子里呆了,有沈衍有阿池,還有夏荷幫襯,她索性帶了人出來逛街看熱鬧。
因為正月十二宮中起火,擾了街上的燈會,朝廷便下令今年的燈會延期到了正月二十二,雖然是白天,鼓樓大街上也是熱熱鬧鬧熙熙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