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
黃布的大幡,書寫著“太平正令”,在天齊廟的前壇廣場上獵獵飄揚。三百痊愈的青壯信徒,就穿著破衣草鞋,額頭畫著紅色的符點,跪伏在廣場的草席上。他們滿臉虔誠,聆聽著祭壇前道人的傳道,聽咒而跪,聽經而泣。
“黃天在上,賜我清命。今我傳道,與汝等同歸太平!…”
祭壇前的道人年約五十,穿著黃麻布衣,持著九節竹杖,裹黃巾于額,就站在天齊壇的上首。他身量稍高,面色微黑,常年鄉間行走的風吹日曬,印刻出額上的兩道深紋,如同川水橫開。他不蓄長髯,僅留短須如同霜草,面容并無仙風道骨之美,卻有一股能擔人間苦重的肅定莊嚴。
平日里,若是在鄉野集市中相遇,或許只道他是個年長勤苦、樣貌滄桑的草醫。可當他一旦立于壇前講道,便似天地為之一肅,讓眾人發自內心的伏拜行禮,就此化身為太平道的教首,真正的“大賢良師”!
“搖鈴,召清氣!焚香書符,誦太平正令!”
“叮鈴鈴!.”
聽到大賢良師張角的宣告,兩側侍立的六位太平道弟子,就一同搖起手中的銅鈴,接引天地的清氣前來。而張角親自點燃柱香,供奉在“黃天”的神位上。隨后,他拿出符筆,書寫出一道“黃天令”的小符,投入祭壇前的火盆。七位弟子就一同燃起一張黃紙的一角,低頭在信眾中走上一周,念誦《太平正令》。
“萬世之苦,積于人間。黃天在上,賜爾清氣。一氣清平,回歸太和。今我歸命,棄舊蒼天…飲我符水,愿去三災!…”
低沉的誦經聲響起,整片廣場都肅然無聲。張承負穿著弟子的黃袍,舉著燃燒的符紙,在新入道的三百信徒中穿行。他腳步稍稍一頓,就看到一個虔誠跪伏的精壯身影,正是已經痊愈的柳弓。
這些日子以來,不僅有巨鹿郡的災民疫民,拖家帶口前來,就連東邊的甘陵國(清河國)、南邊的魏郡,也有貧苦百姓聽到“大賢良師”的名聲,數百里跋涉而來。
這些百姓數以千計,就像追尋火光的飛蛾,一路艱難行路,大多身無余糧、身患疫病。他們早沒有其他任何的活路,只為尋找“大賢良師”,求一碗驅邪的符水,求一碗救命的麥飯粥,尋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在天齊廟外賑濟的這兩個月里,張承負做的最多的,就是臨終的念經與安撫。許許多多的老弱熬不過疫病,飲下最后安慰的符水,抱著死后的美好想象,閉眼去往黃天。太平道的弟子們會將他們集體掩埋,再舉行安魂引歸的葬禮,既為了死去的逝者,也為了活下來的人。
在這種有限的治療中,能活下來的,大多是身體較好的青壯漢子。他們會在“大賢良師”或是“大醫”的主持下,進行信徒的“入道”儀式,就此成為最堅定的太平道信徒,戴上“黃巾”,就像此時此刻。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天地承罪已久,邪疫大災四起!唯有黃天降世,以清氣護佑人間…這是萬民唯一的生路!天下失德,這世間沉淪的萬民百姓,汝等與我,皆無他路可走,唯向黃天仰首求活!…”
當眾位弟子燒完符紙,念完經文。祭壇上的大賢良師張角面露悲憫,用沉靜的目光,注視著所有新入道的信徒,講述著最樸素、也最震撼人心的“黃天之道”。隨后,他把手中的九節杖頓了三下,肅聲宣告。
“眾門徒聽令:焚愿符,戴黃巾!飲符水,入我太平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