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托盤上御賜的白玉鑲金手鐲,斷成數截。
呂氏歪倒在冰冷刺骨的金磚上。
額頭猛地磕了個青紫大包,眼冒金星。
更可怕的是下半身。
右邊身體撞地的劇痛尚能清晰感受,可左邊……左邊那條腿!
從腰臀到足底,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只剩一片空空蕩蕩的死寂!
仿佛被憑空砍掉了一半身子!
“我的腿……我的腿!!”她仰起臉,喉嚨里爆發出非人般的尖利嘶吼。
驚懼與劇痛瞬間掐住了她每一根神經,那張剛剛恢復了些許人色的臉因恐懼和難以置信而扭曲得猙獰可怖。
“摸它!快摸!它是不是沒了?!!”她發了瘋似地用手去抓、去捶打自己的左腿、左膝、左胯。
皮肉是暖的,腿骨尚在,可她的大腦卻接收不到絲毫關于這條腿存在的信號。
每一次捶打,都如同捶在一截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死木上!
女官們魂飛魄散地撲過來想扶,卻被她失控的抓打推搡開。
“動!給我動啊!!”她嘶喊著,手指死命掐向左腿皮肉,指甲深深陷進肉里,試圖用這自殘的痛苦來確認它尚在。
可沒有,除了表皮撕裂的銳痛,深部仍是一片死寂的虛無!
那只腿,無知無覺地攤在冰冷的金磚上,像被遺棄的累贅。
朱標聞訊撞開內殿大門闖進來,正看見太醫署當值的吳醫官半跪于地,手托銀針,眉頭緊鎖,小心探查推拿著呂氏那只“癱死”的左腿。
可無論他如何捻刺下針或揉穴過血,那條腿都毫無反應,如石雕朽木。
而呂氏蜷在錦被上披頭散發,涕泗橫流,眼珠赤紅,嘴里顛來倒去只剩兩個瘋狂的字眼:“是他……是姓馬的……是馬淳……”
“太醫署副院判如何說?”朱標還記得舅舅說過,太子妃因為邪風入體,有時候會胡言亂語。
所以對于她直呼舅舅的大名這件事,朱標也沒當回事。
吳醫官額角冷汗涔涔,伏地不敢抬頭:“啟、啟稟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此癥……實為罕見……筋脈閉阻之急驟,酷似‘尸厥’或‘風痹入髓’之暴發之象……然……然脈象并無厥脫之險……微臣……微臣……”
他語塞不敢言,脈象并未見死絕之兆,可這腿……就是徹頭徹尾地死了!
“滾出去!廢物!全是廢物!”呂氏拂袖怒喝,胸膛起伏。
朱標沒理會呂氏的發瘋。
“是風寒內陷,引動宿疾?是積郁內傷,風毒作祟?”他詢問,“還是……有陰微之禍?”
死寂里,唯有呂氏控制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和那絕望的嘶喊反復回蕩:“……是他……是馬淳扎癱了我的腿!是他啊——”
聲音尖利,字字泣血。
可聽在旁人耳中,卻更似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禍碾碎了心神、無法承重而生的……癲狂囈語。
這也能理解,突然癱了,遭受這么大的打擊,加上前些天風邪入體。
接連的病痛折磨,誰都會瘋的。
當然朱標也不傻,其實不管是宮中還是民間都有風言風語。
都在說本來如果皇長孫朱雄英病逝,那皇次子朱允炆就有機會被立為皇太孫。
只是可惜,神醫馬淳出現之后將呂氏的如意算盤給攪和了,所以她恨馬淳朱標也能理解。
只是他憤怒的是,明明舅舅已經幫你治好了風邪入體,你不說聲謝謝也就罷了,現在居然說孤的舅舅扎癱了你的腿?
這世間安有這種手段?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