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馬淳說。
學徒把個裹棉襖的老頭攙上來。
老頭咳得縮成團,手抖得抓不住脈枕。
馬淳按住他腕子。
這時門簾猛地掀起。
人影撲進來,是錢掌柜。
他搓手哈白氣:“國公爺!剛忘了說城西王員外……”
馬淳眼都沒抬。“方子開好了。抓藥柜臺交錢。”
錢掌柜往前挪半步:“不是這意思!王員外托我遞話……”
小六正搬鍘刀往門口架。
錢掌柜舌頭打結,盯著那刀口銹斑,像被掐了嗓子的雞。
馬淳推脈枕。“治病抓藥隨時來。”他指鍘刀,“再說半個字的廢話……”
錢掌柜扭頭就沖進雪里。
皇城夾道,蔣瓛的值房。
“指揮使,小青村線報。”
蔣瓛眼皮沒抬。
“錢仲禮,吳滿囤,還有革職的孫世海。”百戶報菜名似的,“今兒全在徐國公那兒碰釘子。”
“耍什么把戲?”
“哭著喊著求情。國公爺當場把方子撕了。”百戶學馬淳拍桌,“國公爺說:老子開的是醫館!不是陰溝!說再啰嗦敲碎牙喂狗。”
蔣瓛把刀掛上墻,“知道了。”
乾清宮的暖閣。
馬皇后剝橘子,白絡撕得干干凈凈。
朱元璋盤腿坐炕上,蘸朱砂批奏折。
蔣瓛走進來。
“講。”
“徐國公今兒趕人。”蔣瓛聲音平板,“錢糧商幾個上醫館聒噪,差點挨了鍘刀伺候。”
馬皇后橘瓣掉膝上。
“又鬧什么幺蛾子?”朱元璋筆沒停。
“想走門路脫罪。國公爺說醫館不是陰溝。”
朱元璋噗嗤笑出聲。
“茅坑里的石頭!”他撂筆,“那些個蛆蟲倒敢去碰!”
馬皇后撿橘瓣:“可不撞刀口上了。”
“該!”朱元璋拍炕桌,“當咱小舅子的面耍滑頭,活該!”
暖閣簾子一掀,朱標聞到了一股藥味。
朱標解氅衣的手頓了頓:“父皇咳疾又犯了?”
“老毛病。”朱元璋裹著大氅窩在躺椅里,眼皮都沒抬,“外頭清干凈了?”
朱標把氅衣遞給內侍,從袖中抽出卷黃綾冊子。
“應天府拘押一百七十六人。”他聲音很平靜,“松江府抄沒商號九家,蘇州下獄官吏四十一員。揚州通判今晨懸梁了,留的絕命書在這兒。”
一本薄冊遞到躺椅邊。
朱元璋沒接,只從鼻子哼出聲:“便宜他了。禮部那頭呢?”
朱標合上冊頁:“逮了侍郎、主事各一,都給事中兩人。但……”他喉結動了動,“今日申時三刻,鎮撫司圍了陳德文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