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幫酸臭文人、富得流油的豪商、盤踞地方幾百年的豪強……
他們會如何對付曾經壓在頭頂。讓他們恨得牙癢癢的淮西勛貴?
沙場上的明刀明槍他們或許不怕,可那些口蜜腹劍的算計?
那些潤物細無聲的排擠?
那些握著筆桿子、錢袋子、糧袋子織就的羅網?
“現在……”武康侯侯振疆開口,“現在被抄家滅族、如同待宰羔羊的本該是我們?”
沒有答案。
答案在每個人蒼白的臉上,在微微顫抖的手上,在驚懼后怕的眼神里。
“差一點……”傅友德終于放下杯蓋,“就只差那么一點啊。”
他的視線投向窗外陰沉的,又開始飄起零落雪花的天空。
那個叫馬淳的小子,那張臉上是玩世不恭?是懸壺濟世?在無形中,輕描淡寫地撥動了一下決定無數人生死,改寫整個大明未來走向的命運之盤?
潁國公府邸。
書房緊閉。
傅讓端了熱茶進來,小心翼翼:“父親……”
傅友德擺擺手,示意他出去。
他獨自站在掛著的巨幅北境地圖前,手指緩緩劃過那些標注著險關隘口的墨線。
這雙手,曾在蒙古鐵騎中殺出血路,砍斷過無數敵人的旌旗。
此刻卻感到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
江南那些士紳……
他猛一轉身,對著空蕩的書房低吼出來:“蠢!簡直是自尋死路!”
他在罵那些被投入大獄的江南官員。
不是罵他們謀害皇嗣。
而是罵他們做事不夠狠絕!
“動刀!要么就別動!動,就要斬草除根!永絕后患!”傅友德的低吼。
“既然敢向太子妃和皇長孫伸手,為什么不做得再絕一點?!”
“為什么不把路徹底堵死?讓那個叫馬淳的小子根本沒機會伸手?!”
“讓朱雄英死透了,讓淮西在儲君之位上一丁點念想都斷了!那才是你死我活!”
他像是在呵斥戰場上一個貽誤戰機的偏將。
“婦人之仁!做大事而惜身!首鼠兩端!活該!”
當然他之所以會在這里發泄,是因為,聽完了同僚們的分析之后,他一直都在慶幸。
他們都知道,如果不是馬淳陰差陽錯之下,救了朱雄英。
那么今日被鐵鏈鎖著,必然是他們這些淮西勛貴。
因為不用呂氏他們搞陰謀詭計。
只要確立了皇太孫的位置是朱允炆,他們這些淮西勛貴就是一根刺一樣的存在。
不管太子殿下能不能駕馭得住自己等人,只要朱允炆登基,他們就沒有好下場。
而現在他們不用擔心了。
另一處深宅大院的密室。
沒有生火盆,寒氣刺骨。
“敗了。”一個戴著玳瑁眼鏡的老者,“敗得一敗涂地。”
“非是謀劃不周,非是手段不力。”另一個穿著藏青色棉袍,手攏在袖中的儒雅老人接話,“我們小看了一個人。”
“馬淳。”
這名字在密室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一個本應在那場疫病里病死,卻奇跡般活下來,得了秘法傳承的方術醫者?”
“一個頂著國公頭銜,卻鉆營在市井醫館里給人看痔瘡、治風寒的‘傻子’?”
“……一個能把皇長孫從天花絕地里生生拉回來的活神仙?”
幾個聲音,不同語調,匯聚在最后那個名字上。
“他治的不是病。”藏青棉袍的老人緩緩睜開眼,“他動的是命數。”
“淮西那群跋扈勛貴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