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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安鎮,陳家灣村。
晚上七點,張玉珍騎著自行車到了陳家灣。陳家灣距離大營村不遠,騎自行車也就十幾分鐘的路程。
村民的媒人有兩種:第一種是專業媒人,把做媒當成營生或副業,這種媒人并不多見;
更多的則是熟人介紹,比如本村的嬸子、大娘或雙方家庭都認識的親戚,這些人知根知底,沾親帶故,更有信任基礎。
張玉珍和王榮生、王秀英兄妹倆打小就認識,都是鄰居,關系不用多說;而她要介紹的女方也不是外人,正是她堂妹張玉珊的女兒鐘玲玲。
張玉珍騎著自行車到了陳家灣村南,停在一處黑色木門前,門口長著一棵歪脖樹,正是她堂妹張玉珊家。她停下自行車,敲了敲門:“咚咚……”
“誰啊?”外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珊子,是我。”張玉珍把車筐里的一網兜蘋果和一桶麥乳精提出來。
“吱……”門剛開條縫,系著藍布圍裙的張玉珊看見是她,臉上立刻堆起笑:“姐來了,快進來。”側身讓她進了院子。
張玉珍停好自行車,將網兜遞給張玉珊:“給你家的。”
“姐,你來就來唄,還拿啥東西?”
張玉珍把網兜塞進她懷里,“這不是俺給你的,是王家給的。”
張玉珊微微蹙眉:“哪個王家?”
“你說哪個王家?忘了俺上次跟玲玲說的親事了,大營村的王建軍。”
“他啊!”張玉珊接過東西,招呼道,“姐,快進屋,暖和暖和。”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屋,八仙桌上擺放著用過的碗筷,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正在收拾,見到張玉珍后招呼道:“大姨。”
張玉珍笑道:“玲玲在家呢,正好。”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正低頭抽旱煙,見張玉珍進來,磕了磕煙桿,不緊不慢地招呼:“她姨來了,坐。”
“來了,我今兒個過來是給你家玲玲說親的。”張玉珍話一出口,就見鐘玲玲臉頰紅了,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只見兩條大辮子在晃悠。
張玉珍打量著對方,暗道:這孩子眉眼周正,就是太靦腆,難怪二十了還沒說下婆家。
“偉山,珊子,”張玉珍在條凳上坐下,開門見山,
“今天來是給玲玲說樁好親事。大營村的王建軍,那孩子比玲玲大兩歲,之前就跟你們提過,這孩子現在在京城一家餐廳當采購經理,老出息了。
人家今天特意從京城趕回來,托我來問問,明天能不能讓倆孩子見個面。”
“明天?”鐘偉山將旱煙靠在墻上,“太趕了吧?我家玲玲在鎮罐頭廠工作,昨兒個廠里剛開工,正兒八經的工作,哪能說請假就請假。”他往門口方向瞥了眼,女兒正低頭摳著衣角。
張玉珍早料到會有說辭,忙補充:“建軍這孩子忙,一年到頭回不了幾趟家。這次是特意抽的空,錯過這趟,還不知要等多久。”
“等多久也不能這么倉促。”鐘偉山的聲音沉了幾分,“他王建軍忙,俺家玲玲就不忙?沒有女方上趕著的道理。”
“偉山,你這是啥話!”張玉珍臉上的笑淡了些,“人家也是一片誠心,要不能讓我捎東西來。”
“誠心就該有誠心的樣子。”鐘偉山并不認同,“真樂意相見,還能沒時間?三天后玲玲輪休,要見就那天見。”
屋里霎時靜了,鐘玲玲依舊低著頭,看不出想法。張玉珍看了眼低頭不語的張玉珊,知道這樁事懸了。
她悻悻站起身:“那我回去跟建軍說說,你們再合計合計。”
張玉珊趕緊跟著站起來,將她送到門外。到了院門口,張玉珍才壓低聲音問:“珊子,你說實話,是不是對這親事不滿意?”
夜里風寒,張玉珊往棉襖里縮了縮脖子:“俺聽人說,這王家的家風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