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水河畔,安青王雖然被杜鳶弄得狼狽不已。
但如今卻是在萬民期盼之中,又找回了那種天命在身的自信。
尤其是,不僅孤峰真人斷言他天命加身,連新來的了塵大師也說他天命在冊。佛道兩脈皆如此印證,他怎能不志得意滿?
春風得意之際,他猛然又想起了杜鳶。
想起的并非那令他堂堂一個王爺全然奈何不得的驚人本事,而是被其攔下時,那皇權美夢驟然破碎的抓心撓肝。
他記得清清楚楚,當時自己距那龍椅僅有一步之遙,眼看著就要碰到了,可卻被那可惡道人一把拽回狹窄的馬車里。
這份功虧一簣的挫敗與不安,至今仍如影隨形。
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翻涌的不安,安青王轉向身側的老僧了塵,嘴角勉強牽起一絲笑意:
“大師,您的意思是非今晚不可?”
站在河畔的老僧甚至看見了自己昨夜在這兒踩出的腳印。
他輕笑道:
“正是。”
“而且定要四更時分?”安青王的追問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
老僧繼續頷首而笑:
“沒錯,必須是四更天時,行至此間河道中央,繼而由王爺您割開手心,滴一滴血進這彌水河中!”
一股沒來由的驚悸驟然攥緊了安青王的心房,他急問道:
“大師,非是本王不信于您,實在是這四更.是不是不太吉利?”
他頭頂那在青州萬民加持下逐漸化龍的氣數,亦是在此刻被無數條從彌水之中升騰而起的猩紅之氣死死纏繞著拽向彌水。
眼看著就要觸及彌水河面。
故而這氣數爆發出了最大的掙扎,猛然向上,長嘯不止。
氣勢宏偉,可卻盡顯驚惶。
爭鳴之下,就連已經走到了平瀾山下的杜鳶都聽見了那一聲驚恐不甘的龍吟。
遠遠望去,只見一條虛幻卻只有兩爪,且龍角不顯的金龍正在彌水之上瘋狂掙扎。
可哪怕它不停扯斷纏繞而來的猩紅之氣,卻始終掙脫不去,莫說一飛沖天,就連離開彌水都做不到。
這讓杜鳶不由得駐足觀望。
河畔邊的老僧見安青王似要退縮,神色陡然一肅,聲音也沉了下來:
“王爺,大道已在腳下,怎可退縮?”
安青王心頭的煩躁如野草般瘋長,那似龍非龍的氣數亦是昂首向天,好像馬上就能沖破周身猩紅,重歸天地。
“實在是本王覺得哪里不對!”
老僧的神情越發肅穆:
“不對?何處能有不對?!王爺請看!”
他指向猩赤翻涌不息的河面道:
“這彌水泛赤,皆因西南之地應劫百姓無數,滔天冤孽化為赤氣,北尋而來!所求者,正是王爺您這位天命所歸之人,他們在求您以真龍之血,度化這萬千黎民的怨煞沉疴啊!”
見安青王仍有疑慮,老僧了塵話鋒一轉,語氣帶上幾分了然的笑意:
“四更四更,王爺您怕的不就是一個‘四’‘死’同音嗎?沒錯,正是因為這個才必須在四更天來,而且還得是雞鳴之時!因為,他們本就是死難于劫數的冤魂啊!”
說道此間,老僧更是走到了安青王身前說道:
“王爺,您再看看周圍!”